似乎有什麼人在輕拍著他,並溫柔小聲地說了什麼。
「…諾亞醒醒,諾亞?」
諾亞在甦醒之際,頭腦深處有一股劇烈的疼痛不斷蔓延,口中不自覺因為痛感而呻吟出聲。
「諾亞?」
他猛地一睜眼,額上的冷汗順著弧度滴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氣,才感覺頭痛逐漸趨緩。
戴爾一隻腳的膝蓋壓在他身側,一隻腳在床邊地板站著,高大的身形遮了一半的陽光,戴爾擔心的看著他繼續說,「你還好嗎?」
背光的戴爾一隻眼睛散發著微光,是機械眼運作時的光芒,會比一般瞳孔再更亮一些,一般是察覺不出來的。諾亞發散的眼神逐漸凝聚在戴爾的那枚機械眼上,過了幾秒,諾亞撐起身體向後坐,眼神還有些迷茫地說:「…‥現在好一點了。」
「山姆讓我陪你去新生家長日,你如果身體不太舒服就改天再去,沒關係的。」
「…沒事,我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戴爾沒有繼續談噩夢的內容,怕諾亞又感到不舒服,他只說:「趕緊換上制服走吧。」
諾亞呢喃道:「哥…」
戴爾回應:「嗯?」
「你覺得詹姆斯叔叔恨那個人嗎?」諾亞突然問出他一直以來困惑的事情,但他實際上想知道的是,他該恨「那個人」嗎?
戴爾說:「我不知道詹姆斯恨不恨他,但許多平民和奴隸都恨他。」
諾亞說:「為什麼?他們恨的是什麼?」
戴爾說:「恨的是他剝奪了他們的權利。」
「你以後會懂的。」戴爾摸了摸他的頭,掌心下是諾亞略帶沉思的臉。
戴爾心想,連『愛』是什麼都不明白還想著『恨』呢…「你這個小鬼!」輕撫突然轉向大力的揉他的腦袋,剛清醒的髮型原本就有些凌亂,經過戴爾這麼一弄就成了鳥窩了。
諾亞頓時拋開心裡的雜念轉而盯向戴爾完好無缺的髮型,「你才是小鬼!」他撲上去雙『手』齊下迅速地把他哥的髮型弄成鳥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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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要去的學校為「B375軍事專業技術學院」,簡稱「B375軍事學院」,原為星際排名第一、位於主星的貴族學校的其中一個學院,由於二十年前軍事學院將校區遷至資源富饒的B375(B260~B390皆為資源星或能源耗竭的廢星),以便學生能利用附近的資源星及廢星,還有低階居住星來進行軍事演練、實習,在逐漸脫離主星的貴族學校體系之後,B375軍事學院獨立成為一所學校,採五年制,15歲以上通過檢定者皆能入學,也就表示它的學生來源不再限於貴族,而擴及平民和奴隸,且科系也越設越多,不再僅以成為職業軍人為目的。
這對貴族來說或許是一種恥辱,他們不願與低層階級為伍,然而軍事學院隨後提出一項制度,成績優秀的平民或奴隸只要在畢業後加入貴族的騎士團滿十年,即可晉升為貴族之一。對貴族來說,B375軍事學院所出來的學生是一種保障,而且就算他們晉升為貴族也壓不到他們頭上,在這種對雙方都是「有利」的情況下,B375軍事學院順利推行齊頭式平等的入學方式,並建立了良好的名聲。
由於學生成就頗高,甚至逐漸脫離主星的管控,附近許多資源星、廢星藉佈置考場的名義,成為宛如城邦一般的B375軍事學院的附屬星球。
諾亞在經過一年的光速學習下,仍然沒辦法達到同齡生的水平,只好用特殊教育的管道,兼奧克蘭德家族和校長的良好關係才進了B375軍事學院,簡稱「走後門」。
諾亞雖然知道戴爾和校長談過,但卻不知道「走後門」真正意謂著什麼,戴爾也沒有像諾亞特別解釋,就像一般新生一樣地陪伴他進入B375軍事學院。
B375星球的天氣四季如春,校園包含整個星球,加上位於其他星球上的訓練場就更大了,不過上課的地方主要還是集中在B375上兩條河流交匯處附近的平原上,以18歲為分界分成青學部(高中部)及大學部,系所基本上不可更換,是直升上去的,方便大家學習專業知識,並儘快加入職場,若要轉系需要通過考試檢定才行。
諾亞所選擇的是諮商心理學系,這和他覺醒的能力有關。
早在星曆200年左右,強化體質、激發基因潛能的藥劑現世,CVO的原身「N組織」就是研製這類的藥劑聞名的,如今已經是星曆334年,人人都能拿到這類藥劑,只是隨著價錢的變化品質可能優劣不一。
也有低層階級的人民靠低等藥劑就能激發高級的能力,這是機率導致的,而非絕對,所以品質越高的藥劑不一定能激發出高級的能力,還要看自身的基因序列,而且不是每個人都會覺醒能力的,能力也不一定會外顯被擁有者所運用,它需要被發現和訓練。
諾亞來到奧克蘭德家族以後才獲得覺醒能力的機會,原先被囚禁的地方是不允許他施打任何藥劑的。他在使用藥劑之後原本沒什麼明顯的變化,是在某次他頭痛發作之後,才發現了這個能力。
這個能力便是「精神安撫」,可以撫平一切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頭疼與精神官能症症狀,也就是腦部所引起的精神異常反應。一開始效果並不明顯,他也以為只能用在自己身上。後來有一次戴爾突然陷入因為右眼受傷致盲的夢魘當中,那時雖然已經換成機械眼好多年了,但戴爾有時候還是會不自覺地感到疼痛與空虛,像是有異物一直在他的眼窩裡旋轉。
諾亞使用自己的能力在戴爾身上,才知道他的能力原來可以安撫別人。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戴爾和他的關係才愈來愈好。諾亞感受得到這種轉變,雖然他不了解戴爾實際呈現「應付」和「接納」的行為差異在哪,但是他十六年來不曾體會過的情感,在戴爾和詹姆斯叔叔身上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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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上星際飛船從B433星球前往B375的軍事學院。由於路程有些遙遠且下午一點前要抵達,他們早上七點就出發了。在飛船上吃著早餐的同時,諾亞傳訊息給詹姆斯叔叔:「我又做惡夢了,夢到海因茨那個大笨蛋。」海因茨便是他曾經的養父,那個夢裡看似溫柔的男人。
詹姆斯叔叔過沒多久便回傳訊息給他:「??大笨蛋這個詞是誰教你的。」
諾亞的手指很不靈敏地敲打著光腦顯示於空中的鍵盤,「我聽伊麗莎白小姐說的,她經常說戴爾是大笨蛋,聽上去是罵人的詞,難道不是嗎?」
詹姆斯經常從諾亞的口中聽到伊麗莎白小姐,所以知道伊麗莎白小姐其實是戴爾的愛慕者,也有可能是他的未婚妻,畢竟門當戶對,戴爾也到結婚的年紀了。她為了套近乎經常接近諾亞,了解她沒有惡意後,詹姆斯便沒有阻止諾亞和她接觸。
戴爾看他在打字,便問:「在和詹姆斯叔叔聊天嗎?」
諾亞也毫不避諱地說,「對呀,我們在聊你是大笨蛋。」
戴爾愣了一下,不太懂諾亞怎麼突然和詹姆斯叔叔說他是大笨蛋。
此時詹姆斯叔叔傳了一大串文字訊息,「噢…海因茨不該用大笨蛋來形容,你應該說他是混蛋、小心眼、大魔頭、白癡、缺德………」詹姆斯一直罵了下去。
「有什麼差嗎?」諾亞疑惑地問。
「不然你問問戴爾?」詹姆斯叔叔將問題丟給了戴爾。
諾亞直接問:「哥,大笨蛋和混蛋、小心眼、大魔頭、白癡、缺德有什麼差別?」
「……這誰教你的?」
奇怪,這兩人怎麼都問這個,他只好再次說了伊麗莎白小姐,隱瞞後面那些都是詹姆斯叔叔附加的。
「伊麗莎白在你面前這樣說我?」
「對啊。」諾亞還是沒弄清楚它們之間的差別,而戴爾對伊麗莎白氣得牙癢癢。
伊麗莎白趁他不在的時候到底對他可憐無知單純的弟弟做了什麼!
「話說回來哥,你不能留在軍校陪我嗎?」諾亞用略帶委屈的表情看著他哥。
戴爾將早就預備好的說詞告訴諾亞,「我還有公務要忙,只能陪你收拾完宿舍。」
「這樣啊…」諾亞語氣失落。
「等你到了學校還會有室友,到時候你就不會無聊了。」
「才不是無不無聊的問題呢!戴爾大笨蛋。」諾亞似乎從伊麗莎白小姐那裡學到了傲嬌的表現方式,只不過語氣學得不夠生動,就像機器人說話一樣。
「我幫你安排了雙人的寢室。這樣你就會有室友了。」言下之意就是他讓諾亞既可以交到朋友,也不需要面對太複雜的人際關係,離開他之後面對新鮮的人事物便不會覺得無聊了。並且戴爾也將諾亞室友的背景查的一清二楚,再用雇傭關係將他室友制約住了,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諾亞不疑有他直接在腦內將這些話轉譯成「我哥對我真好」,不過他還有話要問:「那你這個月哪時候要保養『眼睛』?」他曾經答應戴爾要陪他去保養機械眼,機械眼是每半年就要保養一次。
「下下禮拜。你都去上學了就不用回來陪我了,乖乖待在學校。」戴爾揉了揉他的腦袋。
「我答應過你,說到就要做到。」諾亞一板一眼地說。
戴爾被噎住說不出其他話了,總不能讓諾亞違背自己的諾言。他只好說:「…好吧,我再跟學校說,日期到了再到學校接你行嗎?」B375軍事學院只准學生每月的月底回家一次。
諾亞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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