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不必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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獪岳帶著善逸奔跑的時候,他的腦海不停轉著這句話,卻又被緋村離開後,頭一次找他時的那席話給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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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在他的世界裡是個奇怪的女人,一次又一次把他的好勝心擊垮,一次又一次把他就要被紫藤氏扭曲的價值觀擰回來,一次又一次拽著他學會寬容自己。她的堅持成了流水,明明水過無痕,卻把他的稜角慢慢地磨平,不得不說,自己的確被改變了。但是緋村告訴他,他原本的樣子可以在紫藤氏當作偽裝,可以讓他自在的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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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淡淡的說:「你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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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蛋,他才不需要誰拯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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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獪岳還是明白的,在紫藤氏的這些年,他們除了彼此可以互相依靠之外,其他人都是無法交流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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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來的食物可能有毒,擦肩而過可能被攻擊,使用的物品可能有暗器,在紫藤氏,除了自己經手的東西,就剩緋村給他的東西可以不必那麼警戒,所以即使手裡送出去的暗算也不少,獪岳卻從來沒有對要給緋村的東西動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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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緋村經常無聲嫌棄他的廚藝,這讓他想起了前幾天她才說過的一句:「我妻的茶泡得比你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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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不爽感油然而生,獪岳回頭斜睨了對方一眼,卻發現善逸並沒有害怕的閃躲,那雙金眸裡寫滿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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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是真的在擔心緋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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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紫藤氏的本宅,那深紫色的木質大門望著讓人起顫,獪岳往圍牆裡頭扔了一塊石子,很快地就有人應門,他們雖然穿著紫藤氏的衣服,但是獪岳毫無顧忌之意:「那個老太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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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道場,獪岳殿。」其中看上去較為年長的那個男子,眼神不停挪向善逸,獪岳不悅地搔搔頭,回身一把扯住了善逸的金髮下壓,在痛呼著的善逸嘴裡餵進藥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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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腥臭的粉嗆得難受,善逸雙手捂著口鼻不斷咳嗽,但也敏銳地聽見四周那些成員身體裡原先防備著他的聲音消失了,後知後覺的明白獪岳是在證明他們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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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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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老道場,」男子緩慢的搖頭:「獪岳殿,如果只有你們兩人的話,恐怕連守門人都打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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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雖因為緋村給的蠱解重獲自由,心中自然感激不盡,可要他們再去直面那個惡鬼般的女人……他們真的做不到,長年累月的恐懼讓他們即使倒戈也依然保留著最後的退路,畢竟、萬一獪岳他們失敗了,那夫人自然也會有駭人的處罰在等待著他們這些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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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緋村進去過了吧,而且她還從守門人那裡成功離開了,跑去找這傢伙了不是嗎?」獪岳往後一指,善逸才想起緋村來找自己時、渾身是傷,獪岳已經接著說下去:「那麼我也可以,未來要統領紫藤氏的人,連守門人都打不過說不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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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男子和身旁的人面面相覷,最終沒再勸留,但是不忘提醒一句:「那我們就等待獪岳殿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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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就是他們不會出手相助,但是獪岳也沒在意,那是他們自保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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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獪岳越過了男子:「給緋村備好藥品,她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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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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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步亦趨跟著獪岳,善逸慢慢釐清方才對話中的狀況,有些想不通的問題想問,卻又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用拳頭揍過來當作解答,但是聽著獪岳的話,他至少知道了緋村能夠和那個守門人打平,雖然是傷痕遍佈,但是並沒有那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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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他最害怕的是他趕到時,緋村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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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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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隔多年,自己的師兄還是叫自己廢物,但是他現在已經沒那麼難受了,因為聽出來對方似乎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叫他,乾脆延用以前的稱呼,並非真的把他當作廢物。獪岳沒有因為說話而停下腳步,只是簡單地跟他說了道場裡的預想狀況;老道場是紫藤氏夫人拿來煉活蠱的地方,煉蠱陣在道場的地下室,那是個刻劃在石地板上的大陣法,依照眠鬼的說法,緋村應該已經在地下室,但是他們倆想進去,得先通過道場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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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人我也沒見過,每次實技訓練,緋村都是要我待在外面到她出來為止,因為她只剩下走出來的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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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會擁有紫藤氏最優秀之人的稱號不是沒有原因的,整個紫藤氏的門生裡,也只有緋村能在親身經歷無數次實技訓練之後,還能精神正常、性命無礙的走出道場。緋村身上總是充滿大大小小的血痕,有時裡面會有正被緋村的蠱蛇驅逐出境的小蜈蚣或是壁虎,牽連著她的血肉奔逃而出,看得他直發毛。也因此,他待在紫藤氏這麼久,卻一次都沒有面對過守門人,他心裡有數,自己沒有緋村那麼熟練於蠱術,貿然對上只是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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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人……那麼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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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但是你應該看到了吧?緋村去找你的時候,樣子應該很慘。」獪岳在一座巨大的道場前停了下來,深深吐了口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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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逸望著那道看似薄薄的木門,就算沒有炭治郎的鼻子,他也似乎聞到了濃厚的腐朽味,而且——裡面有著令他渾身不舒服的鼓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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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還有蠱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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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會場用掉了……」善逸話還沒說完,獪岳已經粗魯地伸手搶走他的背包,摸到了緋村的包袱布巾,撕開它露出裡面的空隙,又倒出了四個白黃色的藥包。那藥包令善逸的眼眶有點發酸,他早該認清現實,緋村永遠設想的比他還周到……即使她已經自顧不暇,她還是想著保全同伴為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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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一包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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獪岳把四個藥包全塞回善逸手中,他剛剛塞到善逸嘴裡的只是混了血的雄黃粉,對蠱蟲其實只有驅逐效果,要預防被控制,還是依靠緋村的萬用解比較實際;獪岳自己也從袖口掏出藥粉嚥下,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狀況,先吃才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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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好了,剩下來那三包要藏好,有可能會再用上,被守門人發現有可能會馬上被汙染,那時候它們就只是一般的毒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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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善逸看著難得一見相對溫和的獪岳,有些小心翼翼的感慨:「……大哥,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好好跟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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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信不信我讓你先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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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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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揮到善逸眼前的刀,獪岳哼了一聲:「走了!不是要救緋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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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點點頭,善逸也握好刀,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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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木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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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哈啊……」用手背往喘著氣的唇邊輕輕一抹,嘴角的血液被她擦去,上面全是她抹上的雄黃酒味,為了抵禦那黑暗中伺機而動的怪物們,她只能讓自己的蠱蛇辛苦一點……明明牠最討厭雄黃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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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一個小時又十七分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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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飽含笑意的聲音帶著欣賞緋村困獸之鬥的喜悅,美麗的女人慵懶臥坐在她的貴妃榻上,她向來樂於享受踏入煉蠱陣的人為了存活垂死掙扎的模樣和怒吼,為此她讓眠鬼替自己製作了這副貴妃榻,倒是精緻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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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沒有回答,她不想浪費時間在說話上,一說話就可能被夫人牽動情緒,反而容易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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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問題,她一定有辦法找到解除煉蠱陣的方法,只要解了煉蠱陣,依附夫人身上的蠱蟲就為她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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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氏夫人身上的蠱是養了百年多的蠱,依附在每一代的家主身上,是紫藤氏權力的象徵;這個蠱蟲沒辦法用一般的方式餵養,只能用煉蠱陣獻祭活人,牠的強大讓夫人足以牽動所有命蠱,但是牠也很現實,只要有人破了煉蠱陣,牠就不會再聽原主人的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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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家主,都是這樣被下一任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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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解了煉蠱陣,才算是真正瓦解紫藤氏。她不會再讓任何無辜的人因為紫藤氏的野心而死,不會再讓任何人因為紫藤氏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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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握緊手中的紅櫻,深呼吸一回調節自己的氣息,她下意識地摸上胸前的標章,那枚火焰至始至終都掛在她胸口心臟的位置,提醒著她:不能死在這裡,還有人在等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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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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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主公的呼喚,她還沒有回應,而且以主公的性格,他很可能在善逸趕到之後,奮不顧身一起衝過來找她,因為主公承諾過,不會再讓她回到紫藤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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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讓主公踏進如此骯髒污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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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不會死在這裡,也不能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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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緋村微微移動腳尖,預備應付下一次攻擊的時候,她們頭頂上的天花板傳來了極大的震動,晃得夫人都伸手扶住一旁的把手,黑影中的怪物們亦停止了動作,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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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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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抬頭仰望著,她似乎聽見了對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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