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讓你的幻想破滅。」阿琛猜到我已知道壞消息是什麼，才緩緩補充說明：「其實上次你臨出發去時間旅行前，你在西餐廳內說你覺得時間旅行的原理是封閉類時曲線，以及第三次時間旅行是回到起點，我就覺得不合理。我當時不是覺得封閉類時曲線不合理，而是我認為第三次時間旅行是回到起點不合理，因為這會形成一個沒有解的循環。如今知道時間旅行的原理是時間膨脹，正好避免了沒有解的循環──這種時間旅行只能讓乘客加速前往未來，卻沒有逆轉和回頭的可能。」
「什麼正好避免了沒有解的循環？一點也不好！」回到起點是一直支撐着我面對各種悲劇的動力，如今失去支撐的我再也無法壓抑體內火山的躍動，我激動地大吼：「沒有解的循環？呸！不會，我一定會回到過去！」
「你面對現實吧！」阿琛想喝醒我，並解釋：「如果你有辦法回到起點，也就是回到你未前往時間旅行前一刻的話，當時的你就已經見識過時間旅行，也知道時間旅行的原理，自然也不會為了找到答案而出發；但你沒有出發的話，就不會經歷過時間旅行和知道答案，這就成了沒有解的循環，跟著名的『祖父悖論』一樣。要破解這種悖論的方法，就是這種事是不會發生，即你不會回到起點。事實上，當你第一次前往時間旅行，就代表你現在和未來都不會回到過去。」
我們原本心平氣和的討論，已經不可能繼續。我近乎崩潰地質問她：「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我不能回到起點，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卻不阻止我去時間旅行？」
「我有阻止你啊！我兩次都有嘗試勸阻你，是你不聽我說！二十年前我只是個博士生，對自己的想法不大有信心，但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可以再讓你繼續任意妄為！」
「不，第三次一定是回到起點，我要再去！我要去問個明白！」
「你還要去？」阿琛走到我身旁，用力把我整個人拉起來，幾乎貼着我的臉說：「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免費才是最貴』的道理？所有東西都有成本，免費的東西只是把成本轉移到別處。那個外星生物顯然有什麼目的，否則怎會無緣無故帶地球人去時間旅行，還願意為你確認原理？他一定是看穿你充滿好奇心，利用這一點，讓你上釣，一直參加下去。你看，去簡介會的時候有十二人，但去第二次時間旅行的就只剩二人，其他人感覺到事情不妙，懂得『止蝕』，你卻一直沉溺下去。如果你再去，就是我們永別之時了！」
阿琛強硬和堅決的態度不禁令我軟化，我虛怯地說：「不……不要說得這麼嚴重好嗎？聽起來很傷感。」
「但這是事實！你去時間旅行，第一次是五年，第二次是二十年，你猜第三次要去多久？如果年份成等比數列，下一次是上一次的四倍，那麼第三次就是八十年，你絕不可能再見到我；即使是屬於等差數列，每次遞增十五年，第三次就是三十五年，你回來時我已是七十八歲，到時我也未必想讓你看到我的老態，如果我還未死的話。」
「那……我應該怎辦？」我被無力感壓垮，加上剛才激動地大叫用光了能量，整個人軟叭叭的，任由阿琛抓着。
「我替你想過了。」她看到我態度軟化，把我放回沙發上，坐在我身邊，抓着我的手溫柔地說：「你不要再去什麼時間旅行，留在這裏，我可以替你撤銷死亡宣告。你取回身分後，我先安排你跟我做研究工作，之後寫推薦信推薦你回大學讀書，我想我應該做得到。」
想到我不明不白地失去了二十五年，換來的卻是為身邊所有人帶來無法逆轉的悲劇。我如此不濟，阿琛竟然仍如此關心我，甚至已為我想好後路，我不禁紅着雙眼道歉：「阿琛，對不起。如果當年我聽你的話，沒有去時間旅行，就不會變成這樣。」
「覓真，你現在還來得及重來。」她直視着我，安撫我道：「雖然我已經不是十八歲的程蝶琛，我們未必可以好像以前那樣，但我可以當你的姐姐保護你，讓你在這個二十五年後的世界重新出發。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時間旅行的原理，你實在沒有必要再去時間旅行了。」
「也對。不過，時導遊的真身和目的……」
「算了吧！」阿琛打斷我道：「把時間旅行的一切都忘掉，好好地重新開始新生活。你想找尋真理，不如把精神留在科研上啦。」
「我……」我仍有點猶豫之際，手上的智能手錶突然收到訊息。正常而言，我要按鍵或以語音要求，手錶才會投影出完整訊息，但不知為何，這次我還未有任何指示，它竟然就啟動了，把訊息投射到我和阿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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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覓真先生：
感謝閣下參加了兩次時間旅行，希望你對旅程感到滿意。
我們得悉，閣下已經猜到時間旅行的原理，按照早前的約定，我們會為你確認答案；如果答案屬實，我們還會告訴你時間旅行社的真面目，以及舉辦時間旅行的目的。但為保障本社，上述答案只會在你確認參加第三次時間旅行後才會告訴你。
第三次時間旅行將於二○四五年三月四日（星期六）上午十時正出發。如欲參加，請於上述時間前往尖沙咀海運碼頭，登上本公司停泊在該處的郵輪，逾時不候。
你肯定想知道為什麼我們會讓你體驗免費的時間旅行吧？到時見！
時間旅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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