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還是保留了最後一絲理性,否則許柔琪不會只是跌在地上而已。
狂奔回千戶所,盛怒狀態下的他怎樣都無法將人家昨日的楚楚可憐和今日的官服身影疊在一起。
他恨不得直接將辭呈寫好然後甩在許杰或林翔臉上,立刻離開這充斥著亡魂氣息的鬼地方。如果自己有餘力,說不定還能將都市傳說的真相傳開,加入自詡為國家清流的文官集團中。
「但如果我真辭職不幹了……」
陳興的辭官念頭來的很快,去得更快。之前許杰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絕非玩笑,自己已經無法安然無恙的從錦衣衛脫身。就算立了死誓,往後的日子也將會有無數個校尉潛伏在身邊,這種生活他實在過不得。
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剛才那副模樣好在沒讓其他人看見,否則明日只怕得鬧出閒言閒語來。想到這裡,他心中的怒火再怎麼旺盛,也只能平息下來。
陳興背對著門,雙手放在桌上。眼下實在不想去碰公文,索性讓體內炁息與窗外吹來的涼風相互反應以降溫。
這天氣若是再熱一點,他都想把天上的太陽給關進詔獄裏頭。反正那裡都是一些出門都得坐馬車的有錢官員,能熱死幾個是幾個。
陳興是不敢和人家說要辭職,但說自己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想早退之類的還是能辦到。他讓某個百戶將自己寫的告假條轉交給許杰後,便大搖大擺的離開錦衣衛。
早點回家休息的感覺不壞,雖說帶著罪惡感去街上晃晃實在無法散什麼心。可比起散心,他更需要的是暫時逃離那個地方──
「……妳怎麼回來了?」
本打算休息一下,卻沒想到許柔琪比自己先一步回到家。他開口問的同時也後悔了,人家若想請假,和紀青講一聲也就幾分鐘的事。
「我和指揮使說了幾聲,人家同意了所以我就……」許柔琪面帶委屈,揉著被陳興害得有點疼痛的腰如此道。
得,這女人一定和紀青說了自己的事,換言之就是打小報告。
陳興沒打算躲著人家,他看杯子和茶水都已經準備好了,便順著人家的意替自己倒點茶來喝。
「許副千戶如果沒有什麼話想說的,大可不用管我。」他的語氣不復昨日那般帶點親密,「昨天看妳也沒帶什麼東西來,待會離開也不需要我幫忙了吧?」
「……你要趕我走嗎?」許柔琪很難接受人家突然冷淡起來的樣子,「我加入錦衣衛,你不開心?」
「這不是我開不開心的問題。」陳興繼續道:「妳是指揮使的養女,從人家對妳的態度和今日讓妳當上副千戶這件事情來看,證明指揮使對妳很是看中……早在我們初次見面那時,妳就已經知道真相了吧?」
「……」許柔琪似是默認了,至少陳興是這麼認為。
「我邀妳一起吃飯那天,妳為什麼不和我說?」
「……」
陳興一直都不能接受別人有事情瞞著他,都市傳說也好,人事命令也罷,他雖憤怒,卻無力去改變這整個圈子。作為屬下,能做的頂多就是換個角度,讓自己過得舒服一些。
可沒想到許柔琪也在欺瞞,彷彿身邊的人默默達成了共識,灑下一張張掩蓋事實的網子。每當自己看清真相後決定繼續前行時,竟發現腳下踩的道路也是虛幻的一部份。
用真心去待人,反被以謊言傷害。陳興在心裡早已吶喊無數次,每次的吶喊都使他對這世界喪失一分期待。
許柔琪從他的眼神中明確感受到那些疼痛,以及對她的不信任。雖如此,她還是想要和人家解釋清楚,「我知道最近發生的事讓你很不好受,但我不久前都還待在京城之外,錦衣衛內部發生了什麼我實在……」
「我憑什麼相信妳?」陳興收斂起體表的炁息,與低沉的口吻形成一種讓人不安的搭配:「自從同知他把任務交代給我之後,麻煩事是一樁接一樁,兩次刺殺都讓我深陷死局。若是妳在這之前就和我說出真相,我也能早點想出對策,知道這代表什麼嗎?衛所裡那些和我相識的弟兄不會白白犧牲。」
他攤開雙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道:「我現在合理懷疑,妳是被派來待在我身邊監視我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不過這樣也好,妳如果覺得我的存在有礙計畫,大可在這裡殺了我,我不會反抗。」
「你!」許柔琪睜大雙眼,上前狠狠賞了他一個巴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陳興挨了打也不反擊,就像他方才所言,就算人家殺了自己也不會反抗。這陣子在他身邊的謊言越來越多,為了不讓自己同流合汙,放棄抵抗是必須的。
許柔琪當然不能接受對方這樣自暴自棄的態度,自己心裡隱隱作痛起來。陳興看見她因此而流淚,原先堅定的態度竟又開始動搖。
明明已經決定和她保持距離,明明不想再和她有任何關係……
「你怎麼能……怎麼能對我講這種話……」許柔琪不顧屋外是否有人經過,把臉埋在陳興胸前發出抗議。
如果她真打算對自己不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下手前大哭特哭。
衛所裡的老前輩曾說過不能只用嫌犯的幾句話來判斷事情真相。然而真正到了把人家弄哭的時候,他還是沒辦法像平常辦案那樣冷靜思考。
過不了多久,許柔琪的哭聲漸歇,淚水在哭得發紅的雙眼裡打轉。陳興一時沒忍住,伸手想抹去她臉上的的淚水,她卻撥開了手,在陳興臉上留下她的唇印。
兩人沒有對話,方才那一吻令許柔琪的臉上產生幾抹羞紅。陳興在這一刻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與自己相同的無助,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種想緊緊抱住人家的衝動。
這裡是屋子內,外人的眼光進不了這裡。但保險起見,陳興選擇將懷裡的佳人抱起,帶到他們倆昨晚睡在一起的房間。
他把人家輕輕放在床上,到窗邊把簾子放下,脫去上衣。許柔琪只覺得腦袋迷迷糊糊的,趁著幾秒空檔時間幻想起待會要做的事情。
變得昏暗的房間內,不至於什麼都看不到。陳興仍先透過炁息狀況,感應到對方的呼吸心跳。等眼睛適應了暗處,床上的姣好身軀正促使他跨過某條看不見的線,而他對此並不抗拒。
黑暗中的兩人擁抱在一起,隨即雙手十指緊扣。陳興輕壓住許柔琪,對方沒有說話,帶著無聲的渴求緊摟住他的脖子。
情動難耐的兩人又一次接吻,相貼的肌膚幾乎是要陷入對方深處。說實在的彼此都沒有什麼經驗,身子亂扭了將近半刻鐘,剎那間搞懂了本來不太懂的事,紊亂的喘息聲漸漸變成同種步調……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nYDWOYul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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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從高潮過後的餘韻回過神來。本來只屬於陳興一人的單人床也被許柔琪佔據著,輕拂過她的臉,像是得到了某種暗示一樣,她微微彎起身子,鑽進陳興的懷裡。
「……被別人這樣護著,我還是第一次。」
「嗯?」陳興順著她的話語摸摸人家的頭,「妳是什麼時候被指揮使收養的?」
「大概是在……呃,我有點記不清了,反正就是在我很小的時候。」許柔琪經歷方才那樣的刺激也有些吃不消,索性決定不去思考。
她接著說道:「我就是不想接受人家給我的安排啦,我喜歡自由自在。如果沒有遇見你,如果沒有看到你為了那些孩子而奔走的樣子,和指揮使寒暄個幾句後我就打算離開京城了。」
「可是妳待在我身邊,也領了副千戶的官職,原本的那些人脈該怎麼辦?」陳興想到了這個問題,順著人家這麼說下去,他推斷人家在京城外有很多個居住點,甚至能由此得出人家在江湖中有些地位。
既然如此,這種地位是能說放棄就放棄的嗎?加入錦衣衛,也代表成為朝廷的走狗。想要同時得到兩邊的利益?同時被兩邊追殺還比較有可能。
「要和我以前認識的朋友決裂的確會很難過……」許柔琪說道:「但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待著,我就會很安全!」
她邊說邊舉起雙手握拳,「以後要負責保護我喔!當然我也會給你一點好處,你想想喔,我背後可是指揮使……」
「妳這是哪裡來的自信……」陳興不得不承認利用好許柔琪能讓自己的地位水漲船高,儘管回覆有點幼稚,可他知道對方到這時候還是想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
只要接受了錦衣衛的全部,又逢最近錦衣衛的高層和多處千戶所的千戶也近退休年齡。以後能升到多高的位子他不敢想,但那個待遇絕對不會差,怎麼樣也是個能隻手撐一小片天的程度。
兩人又談了好些時間,直到夜深時許柔琪迎來沉沉睡意,陳興便讓她枕著手臂入睡。原本獨行的他有了愛他的人,以後少不得要替對方多著想些。
他朝著窗外的星空暗自發誓,再也不能像今日這樣情緒激動。也正是在萬物寂靜下來時,他才能好好想想,紀青是不是還藏著一些連許柔琪都不甚清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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