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銘三步併兩步從男宿二樓迅速衝到樓下,在雙腳剛落於平穩的地面時,他就迫不及待的把視線放到外頭的那名站在路燈下的身影。
他很高、身形健碩、肌肉勻稱,有著一頭永遠像睡亂的自然捲以及厭世的死魚眼,但仍無法掩蓋那張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在心裡讚嘆一聲的帥臉,尤其那人現在還佇立於與他相襯的暖黃燈光下,渲染出了迷人的效果。
林天銘深吸幾口氣,重新擺起不笑時被公認的高冷臉與平時表現出的慵懶閑散,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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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等了一陣子的施翊天在聽到身後傳來門被推開的聲音時很快就轉了過去,並和來人四目相交。
不出他所料的林天銘又擺出什麼事都無所謂的高冷態度,但他現在所穿得衣服早就出賣了他。
施翊天悄悄勾起嘴角,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林天銘身上。
「今天晚上風有點強,還穿這種薄到透風的睡衣出來,審美真獨特。」
林天銘錯愕的往下看,發覺自己還穿著白色帽T搭高中的紫色短運動褲以及……一雙紅色勃肯拖鞋。
「呃……。」林天銘尷尬的拉緊施翊天的外套,嘟噥著:「聽說你今天要和親愛的千學妹手把手教學,來這裡幹嘛?」
施翊天冷哼一聲,推了一下林天銘的後背讓他趕緊走。
「早就結束了,還想說什麼?」
回想千日紅的性格和舉動,是怎麼樣都不會讓難得的獨處時光隨意結束的,種種跡象都讓施翊天的答覆變得虛幻。於是林天銘的思考活動在短時間內迅速又洶湧,思緒互相拉扯幾下還是決定說:「不不不!我以為你們會一起去哪裡約會。」兩支手比成槍狀在空中比劃,「一起度過十二點,然後她把禮物——」
「我收到了。」施翊天將手中的小點心盒和一袋不知道裝了什麼的精緻禮品袋往上提了提,讓林天銘能看清。
「然後,你想問什麼?」擺出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
「我想問什麼……?」林天銘真想撬開這個人的腦袋看看都裝什麼!千日紅對他什麼心思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嘛!?當然是問有沒有被告白啊!不過……冷靜一想,他會出現在這裡除了沒有被告白之外那就是告白失敗。
或許很壞,但林天銘感受到從未嘗過的放鬆與開心。這種情緒和施翊天玩得很開心又不太一樣,夾雜心虛的邪惡念頭的幸災樂禍,嘗起來刺激又甘甜。
「哼!」林天銘止不住上揚的嘴角,乾脆別過頭去,「我想問你怎麼突然來找我?良心發現不能讓我餓死?」
施翊天看著林天銘的側臉,沉默片刻後轉回來盯著鞋尖,緩緩道:「我們已經很久沒一起度過今天的十二點了,作為幫了你們系會的報答,這點要求不過分吧?」或許是診所香水的渲染、或許是上週過份開心的回憶,總總相處的過往讓他特別想見見這位不省心的義弟。
林天銘不再說話,他想起自從施翊天忙完論文比賽後就經常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也知道這是施翊天希望和解的手段,但他能輕易原諒自己嗎?即使施翊天覺得無所謂了,但真的能抱持著愧對之心與他相處嗎?而且最近又一直讓他熱臉貼冷屁股,怎麼說都是自己理虧。要不是施翊天人好,換做其他人早就擺擺手走人且不再回頭了。
強烈的愧疚感湧上心頭,導致林天銘一直很想像以前一樣靠在他懷裡或者在那結實的臂膀上蹭啊蹭,順便給他一個擁抱。一起吃美食、看風景、踢石子,但現在的林天銘只將所有情緒壓在心裡。
他只是伸出指尖,抓住施翊天的衣襬,「既然明天的壽星大人親自上門來,我就奉陪到底吧!現在去百貨公司吃晚餐,然後買午夜場的電影票!」
施翊天低頭輕笑,「果然享受生活這種事大概沒人比得過你。」
「哈哈!對吧?」林天銘無意識的放開捏著衣襬的手,轉而勾住施翊天的手臂開心的笑著,「快用你的豪華轎車載我玩!」
「……那只是一般的摩托車。」
「有什麼關係嘛~都是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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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本身就已經夠不幸了,這種難得的時光能不好好享受嗎?或許哪天,就無法再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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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剛剛真的太好笑了!」林天銘抱著剛買的鮮奶茶靠在施翊天身上,毫無形象的邊笑邊說:「還跟店員吵架!哈哈哈哈哈!」
施翊天的臉垮得不能再垮,冷冰冰地回復:「我又沒買過,就叫你自己買了。」
林天銘從施翊天身上起來,擦了下眼角流出的淚水,「幹嘛啦?服務一下我嘛!我也想要請人幫我買飲料看看啊!」看見施翊天因為自己的發言而臉色好轉後,又作死的說:「但拿鐵就是鮮奶茶,不要一直跟店員強調你要鮮奶茶啦!哈哈哈哈哈!」
「……」施翊天把林天銘從自己身上推開,「那那提呢?那啥?」
「也是鮮奶茶啊!你這個健康主義傢伙!到底有沒有去過手搖店?」
「很麻煩,喝水不就好了?真的要喝飲料的話便利商店就有,不然販賣機也行啊!」
「等級不一樣!懂不懂啊?」林天銘故意靠近施翊天把飲料吸出很大的聲響。
施翊天嘆氣,論口舌之爭是比不過他的,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必須讓這個幼稚的傢伙別在手扶梯前面玩!思及此,叮嚀還沒脫口而出,眼角就瞥到兩個小孩子衝了過來。見孩子們快要撞上林天銘之前,施翊天眼明手快地將這個過份淘氣的人拉進懷裡。
林天銘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是施翊天往他差點沒站到階梯上的右腳的膝窩踢了一下,他才平穩的站著沒釀成意外。
本來應該是曖昧又充滿粉紅泡泡的一幕,但在林天銘看來只有搞笑。
「你要是不做剛才踢我一腳的舉動,會很浪漫的。」
「我不懂那是什麼,我只要你沒事。」
「……」靠,其實還挺浪漫的。
林天銘輕咳幾聲重新站好,默默的低頭吸飲料。就在手扶梯即將到達電影院的樓層時,他看見右手邊牆柱上貼著的一張大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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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新上映的同志片,故事背景是解嚴時期的台灣,一對相愛卻迫於現實無法說出口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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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銘看完預告後一直很想到電影院看,但他沒辦法一個人來看電影,尤其是在漆黑的環境裡,更無法忍受強烈的孤獨感。雖然現在有機會了,但是施翊天會看這種嗎?感覺就不會。在腦中完全被否定掉的答案使其有些失落,於是他趕緊把目光從海報上移開,裝作隨意亂瞟,不經意地問:「你想看什麼?恐怖片嗎?」
施翊天輕搭上林天銘的後腰,稍微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林天銘意識到這樣的動作就像真正的情侶,一時間心臟不受控的狂跳,但他又不能激動之下就往施翊天的臉頰親過去,只能裝沒事繼續走。
施翊天在確定林天銘安全的離開手扶梯後才收回搭著的手,淡淡回道:「愛看恐怖片的是你又不是我。」
「喔!對對對!」林天銘恍然大悟,隨後壞笑道:「因為你會怕嘛!那就算啦!」成功收到對方表達不悅的表情後,林天銘很識相的退回來,並指向自動售票機。
「既然這樣先去看看有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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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上有什麼推薦的嗎?」施翊天把節目列表翻了好幾回都沒有想法,於是向站在一旁對著遠處發呆的林天銘問。
林天銘有些心不在焉,很快答道:「最近那部同志片倒是很紅——」紅字一詞還沒說完,林天銘就一個激靈想另外提意見,卻沒想到施翊天對自己擺了張苦瓜臉。
「怎麼了?」林天銘以為踩到他的地雷了,趕快改口:「目前熱度最高的確實是那部,或者是『送肉粽』,但那是恐——」
「不是,你已經知道哪部看了不踩雷,為什麼不說?」施翊天即使收到林天銘驚訝的目光也不為所動,繼續說:「害我想那麼久,以為今天的電影行程要告吹了。」說完,施翊天就要轉身去櫃檯買票,但林天銘趕緊跑過去抓住他。
施翊天不解地看著突然不安且慌張的的林天銘。
「不,那是、那是兩個男人暗戀彼此的故事,你……」
施翊天知道他在顧慮什麼,也不猶豫的回應,「雖然我沒看過這類型的作品,但既然值得看那我就會去看。而且,只是性別相同的戀愛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嗎?很多人不是會覺得奇怪嗎?之前我在網路上看到有人分享説他去看電影,卻聽到前座的一對異性情侶很嫌棄的抱怨,『蛤!是同志片噢?』然後走了耶!」
施翊天一聽,眉心皺起,「奇怪的不是那對情侶嗎?不知道是什麼片就來看?那張海報一看就是兩個男的依偎在一起啊!奇怪的是他們的腦子吧?」
林天銘被因為認真思考並露出嫌棄表情的施翊天逗到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搭上自家哥哥的肩上調笑,「不愧是你啊!太有趣了!你真的是……太棒了吧!」
施翊天閉上眼,側耳傾聽笑出哭腔的聲音,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再笑下去你要變成這裡的笑柄了。」施翊天抬起下巴示意林天銘看看周圍,正在排隊等買票的人都因為他的笑聲而注視這裡,有的人還小聲地竊笑。
覺得自己真的變笑柄的林天銘拉起施翊天的外套把臉蓋住。
試圖把自己縮進外套裡的林天銘讓施翊天忍不住揉了幾下那顆手感很好的頭,「我去買票,在這裡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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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吻好溫柔。』林天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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