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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嘛發生了甚麼意外,要嘛就是拋下我們自己溜走了。」劉怡萱雙腳懸空坐在城堡上,把手中那一顆幾乎快被她捏碎的爆米花送進嘴裡。
李昊然踢著地板上的碎石從遠處走過來,看來他開始擔心我們倆女生獨自待在這裡不安全又折返回來。我看他一眼,他輕輕搖搖頭。「給他一點耐心吧......喏,妳別再吃了。看到上面那層塵埃了嗎?那已經過期好幾個星期了。」
「才沒什麼,陳伊羽曾經為了討心儀的女生開心,在她面前吃了整整一盒過期的巧克力,他回家後直奔廁所,抱著肚子拉了一整晚,清晨起來還看到他抱著馬桶睡著了,我絕對不會想知道他拉的那坨東西有沒有沖掉,死也不想知道。」我們三個都沒料到我會說這句話。
「沒差!」劉怡萱猛的抓了一大把爆米花,毫無保留的塞進嘴裡故意在李昊然面前大口咀嚼。
他瞪了我一眼。我對他扮鬼臉。
「誰管他馬的過期?是有多偉大?說過期就過期?才不屑當你女友哩!呸!」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怨言,我們都無言以對,只好默默散開在城堡附近巡視,希望能盡快找到白俊賢追過來的身影。
基於白俊賢突然跳下圍牆消失無蹤,我們只好待在遊樂園等待,原本的夜探計畫也一塊泡湯了。從剛才到現在,已經過了大概二十分鐘了,遊樂園除了我們只有遊樂器材的剪影,和一些鋪上防水布的攤位,劉怡萱手裡的爆米花就是這麼來的。其他會動的生物,可能就只剩下那隻松鼠和正對著大老鼠虎視眈眈的小貓咪了。
別說乾淨漂亮,這裡的所有東西都積成一層厚厚的灰塵了。
這座遊樂園已有百年歷史了,所有遊樂設施都經多次的翻修才能維持至今,唯獨那陳舊的摩天輪,自古以來從沒被拆下螺絲、換上新鐵架或重刷新油漆,一切保留原樣。有些人來此的目的就是會了與這位陳年已久的老伯伯合照,據說只要與伴侶或友人坐進同一個座艙內,搭上這座陳年的摩天輪——情誼就能長長久久。
然而大約十年前左右,發生了一樁意外。有人試著高攀摩天輪,結果因鐵桿多年無保養而氧化斷裂,不幸從約4米高的摩天輪墜落,一場悲劇在所有人的矚目下發生。令人驚駭的還在後頭,距離發生意外後沒幾天就又在遊樂園附近找到一具女屍,據說兩人曾經交往過,但因意見不合分離,也有傳聞兩人殉情。醜聞與負評不斷攀升,壟罩在這兩具屍體陰影下的遊樂園,最終漸漸繁華落幕。
第一樁意外發生時,我正在遊樂園裡吃著冰淇淋,剛好就是我與劉炳中舅舅關係開始逐漸崩裂的那天。
一顆石子從我腳踝邊滾過,我抬起頭看著坐在直通城堡大門的石頭高架橋上的李昊然,他正對著對面的小丑腫大的紅鼻子丟石頭,只是不斷打歪 。而劉怡萱則面無表情躺在城堡最上方,手邊的爆米花已空空如也,我實在不相信她真的能把它全部吃完。我真心向她致哀。
兩人一上一下的景象,一個畫面在我腦海中逐漸構成。
一個正痴痴地等待著公主的王子,為了向她求愛,不惜浪費與王子們爭奪權威的時間,默默守在城牆下。而公主則是在王子看不見的暗處,傷心的掉著珍珠般的眼淚,心中仍掛念著今早才與她一起玩耍的平民男孩,卻在看見他與麵包店老闆的女兒接吻的畫面後登時心碎。
我噗哧一笑,得到的回到只是兩人疑惑與奇異的眼光。劉怡萱搖了搖頭,挺直身子、政經八百的問:「小婷,妳在哪裡出生的?」
咦?在台灣啊。
「這樣子呀,初次見面時我曾經認為小婷妳是外國人呢。沒有人誤認過妳嗎?」
我斜眼看著似曾相似抱頭苦思的劉怡萱。啊,早上她也有問過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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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特別。妳一出生,所有人都很驚訝。當時我猜測妳會是個不錯的拷問官,看來我猜錯了。』殷正舅舅的話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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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指的是......」我眨了眨眼。
「果然沒錯,小婷肯定被誤會好幾次了吧?突變基因嗎?還是遺傳?怎麼辦,好羨慕喔。」
「是遺傳喔。我劉炳中大叔也是一雙琥珀眼。」這麼被說起,似乎在小時候我常被誤會成劉炳中大叔的的女兒,爸爸甚至因此出了不少醋。
「大叔......?」李昊然也加入對話。
他那邋遢的模樣,我死也不想承認他就是我舅舅,於是我總是稱他為大叔,比較妥當也有距離感。
「老實說我剛開始不是很敢跟妳講話,雖然琥珀色的眼瞳很酷,但同時看起來......很銳利。」李昊然在說話,劉怡萱在一旁點頭如搗蒜,表示非常贊同。
或許這就是我和大叔的孽緣吧。
「啊,原來已經這麼晚了!」劉怡萱大叫一聲,「我真的要離開了,我答應過——」她的動作忽然僵止住,轉身探頭、視線看著某一個定點。
由於城堡過於龐大,我們無法輕易看見她的所在位置以及她所見的一切事物。
「白俊賢嗎?」她喊道,又把身體往那邊傾斜一點。
李昊然也注意到了,他站起來對著上頭喊:「上面的狀況如何?有看見甚麼嗎?」
「我聽到一點窸窣聲,我想是從那邊傳來的。」她聽起來已經離我們有一段距離了。
「呃,怡萱,我建議妳先下來吧,上面太危險了。」我喊,把手機從包包裡拿出來。
「別擔心,我去去就回......」她的聲音逐漸遠離我們,李昊然開始焦急的踱起步伐。
「我想我得上去一趟,確認她沒事。」他做勢上前抓住城堡城牆,但因凹凸面和摩擦力不夠多而失敗。
他又試了一次。
「嘿,我知道你很著急,但還有其他辦法。」他盡力了,但仍無法抵達城堡最上頭,總是在途中就滑落。我們開始懷疑劉怡萱當初是怎麼把自己弄上去的。「拜託,我們可以繞過這東西,至少安全一點。我們甚至不知道劉怡萱看見了甚麼,更不知道還在不在上面!」
他開始猶疑,但還是堅持不放棄。
我上前把他拉離城堡。
「我必須確認她沒事!繞過這大東西至少得花上十幾分鐘!」他激動地說,眼眶中第一次泛起淚光,我看得出來他一直在努力控制住自己別直接用拳頭讓城堡城牆破一個洞,因為那樣可能讓還在上頭的劉怡萱跌下來。
但我依舊不能讓他上去。「我也很擔心她,但是兩人在上面太危險了。你真的認為它可以承重兩人的重量嗎?」我指著隨時可能崩塌的模型低吼,用懇求的眼神看著躊躇不安的他的臉:「想想劉怡萱!你知道我是對的!」
他終於放棄攀爬,回身走到我身邊。「好吧,但我們得用跑的。」
「當然。」
我們正準備邁開步伐繞過這有如萬里長城般冗長的城牆,突然一曙光突然從石頭高架橋上打過來在我們的去路,照亮晦暗的道路,每一粒砂塵都顯得格外鮮明。這次又是怎麼了?
鞋底踏在地上的摩擦聲逐漸靠近,我和李昊然停留在原地,他靠過來牽起我的手,我感謝得看了他一眼。
「你們和他是一起的嗎?」那個人說,遲疑了一下,停在距離我們四公尺外的小丑前。
我們轉過身,手電筒的白光在夜晚蒼茫中顯得格外強烈,我提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為對方無禮的行為感到惱怒。
手掌傳來的刺痛阻斷我說話,我轉過頭,發現李昊然也同樣試圖在這一片亮光中弄清對方的長相,手不知不覺握得越來越緊,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甘心。
他咬緊下唇。但我們不能逃。他手上有他,那個我們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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