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婷。
「欸,聽說妳上禮拜五跟白俊賢一起睡喔?」
大白天,劉怡萱突然從前面轉過來,一手拿著蔥油餅,一手拿著豆漿,塞滿食物的嘴用神秘的微笑迎接我。
「嘖!小聲一點啦!」我不想被拖去女廁圍毆。
「沒關係啦,白俊賢跟李昊然那兩個傢伙都還沒來,就偷偷告訴我一下嘛!」劉怡萱使出絕招,水汪汪的大眼。
我一把搶過她桌上未拆開的蘿蔔糕,她通常都得吃兩份早餐才會飽,有時候我會搶一些來吃,她不以為然。
我將書包重重的摔到桌面上,成功將她的臉隔絕。
她從書包後探出頭,對我眨眨眼。
我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假裝認真研究便當盒上的紅色橡皮筋,動作慢慢地,輕輕地,解開橡皮筋,盡可能拖延時間。我得想個辦法讓自己不要跟她對上眼,還能同時跟她講道理。那是讓我一直束手無策的眼睛是我最大的弱點,每當她露出那種可愛又看似無邪的眼神,我就會不自覺答應她所有要求。
對此我很後悔,竟讓她利用我那該死的罩門,不虧我最好的損友,卻也束手無策。
我這次絕對不會再輕易認輸。
我迅速地看了她一眼,還好,她還沒開始。
「沒什麼好說的,那兩個頭腦不知道在想甚麼,竟然逃家?他逃去李昊然家我不管,誰叫他跑來我家......啊啊啊!反正,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劉怡萱立刻露出懷疑的表情——「妳敢再露出那種微笑試試看!別胡思亂想!」
「你們有沒有......」
「沒有!」「牽手?」
我愣了一下。不小心與她對上眼,完蛋!
「吼~一定有甚麼!」
「我就說沒有了......」
最終,我還是逃不過超級八卦女劉怡萱的魔掌,把一切都告訴她了。
說完,我捏了一把冷汗。
一方面對於自己能夠坦承的面對劉怡萱而鬆了一口氣,另一方面......
「我警告妳,不准說出去,否則我跟妳就......」切八段。「沒有討論的餘地,Okay?」
劉怡萱是出了名的大嘴巴。
她先是責備我遲了七天才告訴她這個消息,然後又大大的讚嘆:
「哇嗚,這個天大消息要是被張明美那個綠茶知道了,肯定會氣得跳腳......欸欸,妳最近小心一點,搞不好她會『烙人』去妳家門口堵妳。」
我真的不該告訴她,我和白俊賢上星期同住的事情,牽手那些的......我已經開始後悔了。
「欸,我昨天傳給妳的訊息妳有沒有看?」我轉移話題。不讓她有機會嘲笑我臉紅的樣子。
她:有啊。妳說妳有七個舅舅,其中有一個讓妳心煩意亂......說真的,妳有七個舅舅,不是唬人的吧?
我:妳沒看錯,我有七個舅舅,整整七個喔。只不過只有一位是我媽的親弟弟,其他的就是我媽的表弟了,不過也沒差啦,他們從小就住在一起,表弟還是親弟根本沒什麼差別。
她把礙眼的書包拿下來,手指在我桌墊上劃來劃去,這下可好了,她又要打探八卦——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在簡訊上找她求救,就在今天早上我正吃著美味早餐的時候,但她絕對不是我第一個求救的人選,我哥、我爸媽......甚至是我弟妹,他們指出一些「妳不用管他啦,他就離婚又失去小孩,行屍走肉也是正常的啊。」這種模凌兩可的答案,找劉怡萱求助絕對不得已,再說,這個班上我也認識沒幾個人,在我看來她是最好的人選了。
至於求助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令人頭痛的是劉殷正舅舅瀕臨崩潰的那個表情,至今仍不時浮現腦海,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一樣,有時候我會覺得我看到貞子......
總之,「那個人」一定在搞鬼,我一定要好好弄清楚。十年前究竟發生甚麼事情,我已經無法再隱忍下去,不找出真相,我會被悶死。
「雖然我沒有妳那麼多舅舅,但是我有一個叔叔——嗯,我爸的哥哥——他的個性總是很開朗,他們兄弟倆情誼遠比我想像的還要深。」
好吧,她竟然在講故事,她說出的話往往會帶著一股濃濃的諷刺,要不是八卦,就是甜膩膩的愛情,或許也有失戀,但絕對不可能是甚麼多正經的事。
「但是某天他們吵架了,不管原因是甚麼他們漸漸走向殊途,越來越少聯絡,兄弟倆對彼此的印象只有吵架時的固執,以及吵架後甩上門的背影。
其他更美好、更值得記住的回憶都被沖淡,最後變成遺忘。直到下一次在醫院見面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爸很後悔,當場跪在他哥哥的病床旁哀求他趕快醒來。」
「前幾天我才知道他們兄弟吵架的原因是甚麼,是房地產。爸和叔叔鬧翻的那天早上,我爸發現叔叔偷偷拿著地契要將名字過戶給叔叔自己,他非常生氣,於是就,碰!」
猜猜怎麼著?她說,眼裡滿是調侃。叔叔其實是想要給我爸一個驚喜,才要求仲介替他說謊,其實他是想把爺爺的房子讓給我爸,他認為哥哥才是最好的人選。
這則故事讓我們學到甚麼?
「手足之間的情誼?不要因為爭奪財產而鬧的家破人亡?不要太自私或是不要貪心?」她繼續說:「不是,最重要的其實是信念。」
她拉起我的手:「妳得相信妳舅舅,比起盲目的揣測最後傷及無辜之人,不如選擇相信,即使他已經不是妳認識的那個他,妳也要狠下心來說服自己,他其實並沒有改變,他只是沒有把真正的那一面表現給妳看見而已,他其實一直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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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放學後,我前往跟劉怡萱約好的地點,校門口尤其水洩不通,根本動彈不得,所以我們通常會約在離校門口幾步遠的公車站牌,我很熟悉那條路,因為平常上下學都會經過。
我和劉怡萱並肩而坐,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順路去超商買了一塊蛋糕,她說她要過生日,我知道今天不是她的生日,一定是哪裡有問題,她跟我坦白(其實也不算坦白,她看起來是故意要我問她這個問題,好讓她滔滔不絕地告訴我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這個星期二她在街上看到一位長得非常俊美的男人,於是跟著他一路跟進一家咖啡廳。那塊蛋糕是要送給那男人的,我翻了一個大白眼,但她絲毫不在意。
「你們根本不認識!他甚至連妳是誰都不知道,搞不好他有女朋友,或已經已婚了。」我特別強調後面幾個字,但她看起來並沒有在聽我說話,應該是說,她已經跟我在不同的時空了,在她的小世界裡面,一切都消失,地表上只剩下那男的跟她而已......
「等等我一定要帶妳去見他!」她興奮極了。
我揮揮手,要她冷靜。「咖啡廳不就有蛋糕了嗎?幹嘛要額外買?」
「嘖,超商的蛋糕比較便宜啊......」
接著她皺著眉頭,認真思考:「還是妳覺得買咖啡廳裡的蛋糕比較好?」
我聳聳肩。
「妳能想像那個畫面嗎?服務生把我買的蛋糕端到美男的桌上,然後告訴他:『這塊蛋糕是一位女性要送給你的,請享用。』然後美男就會往我的方向看,而那時候我會看起來很酷,表情鎮定,接著再酷酷的送出飛吻。他會接住那個飛吻,然後......」
她忽然轉過頭,抓住我的肩膀:「是不是當場買蛋糕比較好?對吧?吼,來不及啦......」我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她就又放開我,抓狂似的自言自語。
我望著窗外,我不怕劉怡萱會因此感到被忽視,因為她夠了解我,我這樣做不是為了擺脫她的嘴巴,只是想靜靜而已,而她也會自己講自己的,偶而會出現這種狀況,如果妳在公車上看到一對女學生,她們一個不停地對自己呢喃,比手畫腳地挺激動;另一個又鬱悶地望著車窗外,表情黯淡——千萬別誤以為他們是精神病患者或是某種白癡,她們很正常,好嗎?
於是我盯著窗外打發時間,這排建築物都是透天厝,住戶和住戶之間只相隔一條細窄的防火巷,然而那裏堆滿了雜物,我看火真的來時,防火巷根本只是裝飾品。
李昊然跟我說過白俊賢的家位於這排房子之中,紅色屋頂那一棟,他現在在哪裡?是不是還是不願意回家?
那天我跑出去接白俊賢回家,也是在這條街上找到他的,那時我打電話給他,他剛接起來的時候我就從轉角出現。我無法形容他當時的表情有多絕望,他獨自一人徘徊、躊躇,就在那棟老舊的透天厝前。
「白俊賢又犯老毛病了嗎......」劉怡萱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她難得擔心的說。
我順著她的視線,紅色屋頂的透天厝闖入視線。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紅色的屋頂,紅色的心情,紅色的記憶。他背對著我們,公車因為路逐漸變窄而慢慢減速,他停留在眼前的時間更長了, 站在門前的他凝望著曾待過最溫暖的家,腦中卻只想著——那是誰?站在陽台的女人?我爸爸是長這個樣子嗎?為甚麼我甚麼也不記得?我是誰?
接著那熟習的身影忽然轉身,我以為他要發現我們了,事後才記起他就算發現我們也是看到一台公車從眼前經過,不會知道車上的乘客恰巧就是他的同學。他踱步向前,絲毫沒有悔意,不想回頭,只想把家狠狠拋在身後。
「他常常這樣?」我問,我只知道白俊賢出車禍之後就不常回家,剩下的細節都不清楚,這正是好好了解原因的機會。
劉怡萱說他正朝李昊然家的方向前進。
「詳細原因我不是很清楚,妳可以問問看李昊然或是......那個叫做......甚麼,四個字的,叫甚麼來者.......」
「智辰良平?」我說。
劉怡萱握拳敲在另一隻手掌心上。「喔!對對對,妳可以去問看看他們兩個。」
智陳良平,真怪。
他們的感情從國小開始就很不好,當初轉來彰化的國中看見智辰良平竟然會去關心白俊賢,在學校也是緊緊跟著他,好像他們是死黨一樣。
「我只從李昊然那邊聽說,為了躲避那些瘋狂的『追求者』,放學過後,白俊賢會刻意避開搭乘公眾運輸工具回家,以免撞見同班同學。回到『家』之後,不會馬上進去,呆呆的站在門口,像雕像一樣,有時候是十分鐘,嚴重一點二十分鐘也有可能,最後掉頭走開。」
她繼續說:「大部分的時候都有李昊然陪在旁邊,所以妳大可不用擔心。」
「啊。說到李昊然那傢伙,其實也挺講義氣,幾乎每個晚上都收留白俊賢,供吃供住。而且他爸媽也很歡迎他,把他當作第二個兒子看待。我想可能也因為總是有一個學霸跟自己的孩子相處比較有前途可能吧......」她苦笑。
說的也是,願意免費讓別人在家裡免費又吃又住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李昊然的父母心胸真的很寬大。
「妳幹嘛露出那種表情?」
我回頭:「甚麼表情?」
「就是一種......」她垂下眉毛,睫毛微微蓋住眼珠子,呆滯地望著窗戶外面。
我驚覺,原來從外人的角度看我是這個樣子,看起來既沮喪又膽怯。
「想要前進卻常常在最後一秒卻步,渴望得到甚麼,卻又找不到東西填補空洞感——妳的臉告訴我的。」劉怡萱自信滿滿。
「我只是,常常不知道要怎麼向白俊賢開口。」我還沒跟劉怡萱提過白俊賢是我的初戀那件事,更別提他失憶,對我來說是多大的打擊。
「妳跟白俊賢吵架嘍?」她眨眨眼,天真無邪的容易令人掉入陷阱。
我別開視線,小心翼翼的粉飾自己的情緒。
「我看妳跟白俊賢最近都很少說話,所以我才這樣推測......」
她沒有說錯,距離上一次我們說話已經過了一個禮拜。
「我們很少對話很正常啊,那種大明星常常下課鐘一響就一堆人圍在他桌子旁邊,不然就是約他出去打球,一溜煙就消失蹤影,要是不快一點的話,會趕不上的......」
我做出了令劉怡萱,甚至是連我自己都感到訝異的舉動,我開始滔滔不絕地談論白俊賢:
原本我以為白俊賢主動牽我的手,代表著我們之間的代溝已經全然化解,可是那晚過後,我們之間的隔閡卻愈來愈深,彼此互不搭,那種尷尬,在他別開視線那一瞬間我就明白,原來你也會感覺到尷尬呀。
所以彼此保持距離,誰也不敢主動搭訕誰,我因為不希望繼續待在那種僵硬的氣氛之下,所以主動退開距離了。其實我有試過幾次,只是他飄忽的視線,不安的小動作,讓我覺得他也需要一點空間。
可是,這樣子,很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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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緊坐墊。胸口有東西再膨脹,不斷膨脹,脹大,脹大,脹大,再脹大,擦身而過,在走廊上看見你明明想跟你說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從身邊走過去,明明很想很想,卻把你旁邊的位置讓給別人,明明有看到你的眼神,卻仍假裝沒看到把桌椅移走。明明很想跟你說話的呀......
「欸。」
我僵直,劉怡萱突然用她的手肘頂我。
「幹嘛啦......」
「我們去追白俊賢好不好?」她的眼裡閃爍著不明的光芒。「把這些一次問清楚,妳剛剛說的所有一切。」
我呆住了。劉怡萱,妳為甚麼老是要這樣做?
害我,如此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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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劉怡萱的手心在流汗,不對,那是我的手。
經過那麼多年了,白爸和白媽如今看到我出現在家門,會作何反應?
「欸,我們還是回去吧,搞不好他們不在家......走啦!」我硬拉劉怡萱走,她卻不肯。
「剛剛在公車上給妳的考慮時間還不夠嗎?既然決定了就別反悔......拜託!我們才剛從公車上下來耶!是誰看到白俊賢想要追出來的?」她甩開我的手,走回白俊賢家門口。
「別這樣,我是真的很認真思考過,但是......」
喀。
我們同時轉過頭。
開門的是白俊賢的姊姊。
瞬間,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她的眼睜得很大,很大,彷彿是在責怪我,強烈的譴責。
然後一連串複雜的表情閃過她的臉,最後她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嗨,我們是白俊賢的同班同學,我們想要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劉怡萱開始展現她的社交牛逼。
白姊很快地看了一眼劉怡萱,沒有回應,直接轉過來,看著我。
「我們可以私下談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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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議妳......最好不要跟我爸媽見面。」白姊慢慢地解釋,我們沒有移動,還在白俊賢家門口。
劉怡萱也沒有離開,我需要她在這裡。
「為甚麼?」我問。
「嗯......」她不安的瞄了一眼劉怡萱。
「妳可以直接講,我不介意。」我看著白姊說。
劉怡萱看起來很不自在,她常說她不喜歡被針對,那種感覺毛骨悚然,現在眼前這位曾經跟我很親密的朋友,讓她極度「毛骨悚然」。
白姊仍然猶豫著。
「妳不講,我會自己去問。」我擠過白姊身邊,準備要按她家電鈴。
她慌了,馬上阻止我。「別去,拜託!我不想看到媽又生氣......」
我退下階梯,回到原地。
白姊垂下頭。「我媽認為是妳害我弟出車禍的。」
我很困惑。
她又別開頭,不敢與我對上眼。「嚴格來說,我弟出發前看到某一個東西,就開始無理取鬧,說他不想離開台灣,也不想去美國劉甚麼學,他說想留下來,留在台灣。」
「我媽和我弟當時在路旁拉拉扯扯,吵著要不要上車,搭上那台車之後就必須上飛機,錯過機會就沒有反悔機會了,我想我弟是這樣想的......
然後一台車子直直朝著我們飛撞而來,負責接送我們去機場的司機除了一些擦傷,左手還骨折,因為他當時離肇事者最近,但是車子保住他一條命。
接送車被撞到凹陷,即使肇事者當下反應過來踩下煞車,車子還是沒有馬上停下來,而我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接送車撞倒,當場昏倒過去,後來才發現接送車離原地移動了整整兩公尺遠,因肇事者車子撞擊的力道讓接送車移動,進而撞上我弟......」
她講得越來越小聲,彷彿是在某位偉大的神面前懺悔一樣,表情悲痛至極。「全家人之中,我媽的傷最輕,至今她仍然很後悔為甚麼當初沒有保護好兒子......」
「這件事情,跟她有甚麼關係?」劉怡萱首次發問。
我很確定「她」指的人就是我。
「她,妳,陳洛婷,出車禍的現場,警方從白俊賢的外套口袋裡面發現一個東西。」她的眼神現在充滿警惕,看著我繼續說:「一封算不上情書的告白信,我們全家人都知道,因為那封信讓白俊賢在台灣有了牽掛,讓他不想離開台灣前往美國留學的一切原因,都是因為寫那封信的人。」
是我,對不對?
對。
我低下頭。此刻的心情很難形容,我得到我要的答案,卻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後來我知道,白俊賢從昏睡中甦醒以後,至今對全家人一直保持著極為冷漠的態度,白姊說,之前每當她探望躺在病院的弟弟時,白俊賢會對她微笑,也會回答她問的問題,並且答謝她一整天下來陪他聊天,但是,她一直從他身上看不見「弟弟」的身影,從他望著自己的眼神,她只看到無盡的陌生還有消滅不了的警覺。
全家人只有白姊看出來弟弟需要的是甚麼,她偶而會背著父母親偷偷讓弟弟與同一層樓的同齡孩子打球、打電動,過程中,弟弟的情況好轉,會微笑也會主動說話,但是白姊依然看得出來弟弟的憂慮,白姊曾經試圖用套話的方式讓弟弟恢復一點記憶,好讓全家人能再次團圓,卻好巧不巧,問出一直困擾著弟弟的新事。
「我的腦海中一直出現一位小女孩,大概才小學三年級,手中抱著一本深邃藍的書本,她是誰?」
她立刻知道,那人是我。
她迫切地想要讓白俊賢趕快恢復記憶,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她遵照醫生的指示,從患者最熟悉的物品開始。
那封告白信。她說,語氣有點顫抖。我不知道媽把那封信藏去哪裡,但我又不敢跟她要回來。
這時候某一個跟白俊賢差不多大的國中生出現在醫院。
「我記得他的名字很特別,感覺很像日本人的名字,我現在忘記了......總之,他說他可以幫助白俊賢恢復記憶,我當時一時衝動,看他年紀跟我弟差不多,口氣又很溫柔,就答應讓他私下跟白俊賢見面。」
也就是說,白爸和白媽都不知道這個國中生的存在。
「一開始俊賢他很排斥那個國中生,可是後來漸漸的就習慣他的存在,雖然我從沒看過我弟對他笑過,但我覺得已經算不錯。」
「後來,俊賢出院,在學校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雖然那些朋友不是每一個都對他很『友善』,」——她露出淺淺的微笑,為自己的弟弟在學校竟有如此龐大的追求者,而備感欣慰——「但是他的確跨出了很大步。」
要是列出一個感謝名單,李昊然的名字肯定也被標在上頭,劉怡萱說他時常陪白俊賢回診。
白姊的表情又黯淡下來,手僵硬的揮向她家門:「這個家,對他來說似乎不像是一個家,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要是換我出車禍,失去了記憶,我大概也會這樣子想......」
「陳洛婷,」她拉起我的手:「雖然我爸媽認為妳是車禍的禍根,但是我需要妳的協助。」
「那場車禍之後,俊賢唯一還殘存的記憶裡都是妳,所以我相信妳一定在他心中佔了很大的份量,對他如此重要的妳,一定是他找回記憶的關鍵。」她斬釘截鐵,可惡,舅舅/貞子的畫面又回來了。
「從他還存有的記憶開始著手,妳,妳一定可以找回真正的白俊賢。」
真正的白俊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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