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課室裏，一名好學的學生下課後繼續和老師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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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最前排，從窗邊數起的第四張桌後，回想自己剛才看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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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極小的空間，比一座城市更小。如果時空系統外還存在著空間，那麼它也未免小得過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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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校服的她托著腮，用那對金黃的雙眼看著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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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師只是一把聲音，她依然能流暢地和他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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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中轉站。」她說出她的猜想：「用比較原始的方法比喻，那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口，用來篩選誰能通過。一顆行星上可以有多於一個大陸，星系外還有星系，宇宙外還有宇宙，那麼，時空系統外還有時空系統也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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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問：「妳覺得再去一次那裏是好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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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自信的話，去多少次也不成問題，結果只有三個。」她每數一個結果便舉起一隻手指，「一、對方是好人；二、對方是壞人；三、對方是弱者。話說回來，你甚麼時候才能替自己造一副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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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未知往往是勇士所為。來不及回報發現的勇士比比皆是，留名青史的勇士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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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滿足好奇心，就要冒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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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天才，不能幫我嗎？海迪路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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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學的知識太多，我想我要再用幾十年才能理解你到底是甚麼構造......」海迪路絲挺直身子坐，「人類的壽命太短，又要睡覺，又會疲勞，諸多限制......如果我不是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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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吃飯，長生不老，永遠都不用休息的話，就能一直沉醉在喜愛的事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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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幫妳消除了這些煩惱，怎麼說得像妳還要睡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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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讓我穿上這套衣服，我才想起在某個世界看過的景象。那裏的人超級辛苦，每天都被逼做不想做的事，每個人都很大壓力，也有很多人自殺。你延續了我的生命，還給我權利見識不同的世界，但我愈看愈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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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迪路絲去過許多世界觀光，幾乎每個都有些缺乏，和她心中的理想世界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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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弗烈雅耍了些小手段，讓妳短暫回家，妳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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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人類不會停止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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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在死前被帶到那座島，和「它」做了一個到現在也沒有後悔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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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她想死，不然她會一直活下去。她可以自由到各式各樣的世界觀光，但不能回到她原本居住的世界。如果「它」有求於她，她就必須成為顧問負責提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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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某些人來說，不能回家是煎熬；對她來說，被困在家裏反而是詛咒。她當然會想起家鄉的事，但不會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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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數之不盡的地方等她去發掘，她沒理由待在那個古老又不文明的家。而且她死在那個世界，就代表她在那裏再沒有該負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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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發明火槍一事在史書留名，她沒死在戰爭的話，也許還可以發明能讓人在遠距離溝通的手段、讓人能在天空飛的工具和更多更多......但現在，她能親身接觸最先進的科技，使用她從來想像不到的工具，了解科學以外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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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世界正確的理論，在另一個世界會是錯誤的，這讓她愈來愈深信世上沒有所謂的對與錯，只有隨時間轉變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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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死人說我脫離不了人性，我才跟妳到那裏救那兩個人。妳說，我是不是沒有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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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迪路絲低頭看著桌子自言自語：「原則只是固執。如果想進步的話，就要拋棄『自己是對的』這個想法。但是，一口咬定『要拋棄自己是對的的想法』是對的並不正確。因此，我們不能有原則，沒有原則，我們才能進步。然而，『沒有原則』本來就是一種原則，我問你，如果邏輯毫無破綻，為甚麼會有矛盾？盲目相信所謂的邏輯，不也是一種固執？如果你口中所指的天才跟白痴差不了多少，那麼我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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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夠了。這些話可以晚點再說。妳不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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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想過，為甚麼處於兩極的特性會如此接近？有人說天才與白痴只差一線，愛又會輕易變成恨，為甚麼？世上有連你也解答不到的問題，不就代表你的知識依然很貧乏嗎？我們必須時常思考，絕不能不思考。你看，這又是個矛盾的例子，強迫自己思考又何嘗不是不在思考？你該明白，愛和恨可以共存，一個人可以是天才，也可以是白痴，有句話是『不被理解的天才是白痴』。我想說的是，看似矛盾的事物其實可以同時存在，一切都是程度在作怪。你可以在這件事上有原則，而在另一件事上沒有原則。所以，回到你的問題，你有原則也沒有原則。一般人可能會覺得我是個瘋子，但正是因為一般人不肯捨去固有的真理，人類才會一直原地踏步。你不覺得可悲嗎？人類將不願意接受的事定性為矛盾，用兩個字便否定了實現理想的可能性，這不是悲劇嗎？人類總是為了那一點點面子而釀出大禍，這不是很可笑嗎？坦白地說，我不想要人性，人性使我不自由。我追求的是知識，人性只會令我錯過許多新知識，使我困在四面牆當中。為了原則，有多少人死了？為了人性，有多少人被欺騙了？人性只會讓我離真理愈來愈遠。我可能要用無限的時間才能到達真理，不過只要能接近它，它散發出來的芳香就讓我感到無比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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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迪路絲，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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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像個傻瓜的海迪路絲收起笑容，看著黑板說：「你剛才在說甚麼？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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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說要去見那個巫女嗎？我幫妳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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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了個懶腰，「她當我是神，雖然我自認不是神，但神有很多種解釋。有些宗教只容許一位神存在，有些宗教則包容其他宗教的神。在那麼多解釋當中，我的確是她的神。之前有個人跟我說世上沒有神，我只能為他的無知感歎一聲。神在其中一種解釋裏，只是人用來描述某個不知名生物的代名詞。神可以是外星人，可以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可以是未來人，怎能因為神沒有做出符合自己預期的行動便否認神的存在？有一種神是全知全能，他可能在說那種神。我只能說，我是神，但我不是那種神。用他那個時代的說法，就是我是人，但我不是聯邦人，是帝國人。你可能又想問：為甚麼『只有一位神又有很多位神』？所以我才說神有很多種解釋，不然又用『矛盾』或者『衝突』來隨便指我的說法荒謬。此神不同彼神，對某些神來說，其他神都不是神，我是神也不是神，這樣說的話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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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明白。妳甚麼時候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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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完便走。所以我才喜歡和你說話，你不會覺得我麻煩或者在內心埋怨我。正因為你沒有人性、沒有原則，你才還留在這裏。人類的可悲並非一日造成，是多年來不斷生長的孽。有人受環境影響而限制，不受環境影響的人則被自己限制，你說，同情他們有用嗎？我不是藐視他們，只是他們太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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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來，「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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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帶她到受弗烈雅照顧的巫女所在之處。兩人聊了好久，直到巫女要離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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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一段時間之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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