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緹菈回過神來，她人已經被安放在自己的床上，面前是零靠得很近的臉，兩人的距離近得少女能在那雙特殊的猩紅色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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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麼了？」她一時半刻沒能理清現在的情況，只覺得對方搭在雙肩的力道之大，有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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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又做噩夢了？」青年抿著嘴，嚴肅的神情裡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就連一向平穩的聲音，此時也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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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噩夢」一詞，緹菈嬌小的身軀忽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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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前段日子，長時間纏繞著自己的那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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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此之前，對於每一場夢境的內容都無法留下什麼模糊的印象……唯獨這個噩夢，她卻能記起每個細節，彷彿親身經歷似的深刻烙印在腦中、身體，乃至於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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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恐懼的出現，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肩上傳來的熱度驅散身體內部溢出的冰冷，讓她的靈魂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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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遠了……其實她只是因為今天接收的資訊量過於龐大，用腦過度了反而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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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大腦已經發出很累的訊號，精神卻亢奮得一點也不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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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失眠的原因如此簡單又令人無語，青年頓時有種無力感，「妳的腦袋裡面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呢……」語氣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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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可多了。」被塞進被子裡的緹菈打了個呵欠回答，水汪汪的雙目微瞇，晃蕩著琥珀色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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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躺下的緣故，那頭微捲的栗色長髮此刻柔順地披散在雪白的枕上，本就帶點嬰兒肥的小臉更顯圓潤，令人看了很是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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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傾身捏了捏她柔軟的面頰，沒用多大的力，略微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擦著白嫩的皮膚，有點睏倦的緹菈沒有拍開那隻手，反而下意識的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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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息間繚繞著青年身上熟悉的氣味，與幼時偶爾被小小的噩夢嚇醒後，會緩緩拍撫自己的背，哄著她睡覺的父親所留下的味道一模一樣，莫名的讓她有種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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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爹身上的味道，是跟石斛蘭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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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還記得蒼非常喜歡自己送的那盆父親節禮物，大概那會兒他經常泡在石斛蘭的植栽前面才沾染上那個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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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繃的神經像是泡了熱水澡後放鬆不少，現在確實有想睡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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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少女乖巧的闔上眼，青年神色微沉，靜默片刻方才準備起身離開時，卻聽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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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問題還真多。從下午開始脾氣就莫名暴躁的零，轉頭有些無奈的問：「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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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小坦和小奈的媽媽……先王后殿下，會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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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語帶睏意的問題，他驀地神情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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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腦袋的人大概會認為少女的意識是陷入迷離的狀態，居然提出這種奇怪的問題，而且也問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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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思緒一轉，想起女孩同樣有著年少喪母的遭遇，所以對於雙胞胎的際遇才會感同身受……也就不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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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浮現出印象中國王與已故王后的容貌，再聯想一下雙胞胎的長相和性格，零輕扯唇角，兩枚異常尖利的虎牙隱約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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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青年默默看向窗外，細長的銀白彎月披著一身柔和模糊的光暈，高掛於深藍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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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黑色的鳥兒恰好落在圍欄上悠哉的梳理羽毛，倒映著窗台綠植的眼珠轉啊轉，黝黑的羽毛在月下也染上了美麗的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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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手將有著復古繡花的厚重窗簾拉上，純粹的黑暗對於完全的睡眠有很好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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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位喜歡幫助他人，溫柔美麗的女性吧。」在推門離去前，只留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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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被輕輕的掩上，徒留一室的黑暗與寂靜，幽暗的室內驀地燃起金黃色的光芒，宛如小小的金色火焰搖晃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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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的小娃娃不過一兩歲左右，圓嘟嘟的蘋果臉蛋上是一雙圓潤的大眼睛，黃水晶般的瞳眸閃爍著清透明亮的光輝，一隻胖乎乎的小手使勁地扒拉著她的衣服，小小的嘴則吮著自己的大拇指吸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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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又在吸拇指，這個小饞鬼。」一個略為低沉富有磁性，如中提琴般輕快好聽的男聲響起，語氣中帶著掩不住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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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這小子絕對不像二哥，肯定是像他媽媽，也是吃貨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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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跟著響起的是相對更加清亮的少年嗓音，不過這番揶揄的話意有所指，莫名的令她有點老大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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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滿地撇著嘴，抬頭想看清楚究竟是誰說話這麼過分，一片模糊中隱約只見一抹溫暖的金色與張揚的蔚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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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在喝酒？對著月色飲酒，真是好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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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小酒杯的萬聞聲揚頭，零就背著手佇立在他面前，嘴角似乎還噙著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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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的月光灑在黑髮青年的身上，本就蒼白的膚色顯得更加透明了些，模糊了那高大挺拔的身形，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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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對方的牙齒再長一些，然後穿上繡工繁複的黑色大衣，再搭配那雙有著特殊瞳仁的猩紅色眼眸，大概就和小時候母親說過的吸血鬼沒有什麼分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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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看著對方因月光而變得神秘莫測的身影，萬的腦中忽然浮現了這樣的想法，他隨後用力甩了甩頭，將它趕了出去，還因為甩得勁大了，加上喝了點酒，覺得頭有些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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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扶著有些暈眩的腦袋，他連忙擺擺手說：「不是，不過是因為今天的糟心事實在太多，睡不著罷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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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雲都說我這個人是夜貓子，這時間點還沒睡很正常。」零聳聳肩，直接就在萬的對面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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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回房的時候，發現某個人居然把門給鎖了直接睡死──這個情形對他的心情簡直就是火上加油──不是沒有想過去找房務人員或是直接踢破門的衝動，但念及夜已深，既不能踹破人家的門，也不好打擾服務員的休息，於是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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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準備好好想一想這大晚上的該做什麼，剛從走廊的窗戶躍上旅館的屋頂，就見冒險團的副首領在月下獨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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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菲莉絲說你們已經好好敘過舊，可惜我沒能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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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晚上的才在人家屋頂上走來走去？話說你們不是下午才敘過嗎？何況，他現在的地點可是位在三樓的房間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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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在心中納悶著，不過黑髮青年已經自顧自地的在對面坐了下來，他也沒有追根究柢的打算，只是換了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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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拿起一個小酒杯把玩著，懶洋洋地回答：「時間多的是，用不著那麼急，再說狄恩那傢伙現在可是醉得不醒人事。」朝房內看去，確實看見一個正在打鼾的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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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主動給他斟了一杯，對方道了聲謝，就著酒杯慢慢的飲了一口，雙目微斂，不知是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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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相對無言，只是靜靜的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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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王城，熱鬧程度絕不亞於早上，何況鄰近王宮的這幾條街可是商業與旅遊業的大區，即使接近午夜時段，下方的街道卻仍是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人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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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鬧的街道，彰顯了兩人間的氣氛有多安靜沉悶，直到年輕的那一人突然開口，打破這個宛如時間停滯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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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與陛下會面的情況如何？我聽說你倆十幾年沒見了，故友重逢，場面一定很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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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介晚輩來說，零的這句話其實很不客氣，大約跟他下午開始就不太爽快的心情有關，但萬也只是輕輕蹙起眉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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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自己的話沒得到回應，原本以為對方多少會念個幾句……零抬眸瞅了眼一日內似乎老了好幾歲的長輩，眼珠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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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斯提斯的使者，想必維克也跟你提過了吧？我聽菲莉絲說了好像是個很年輕的孩子，還挺想見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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