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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下午，風光明媚，春天的涼風輕輕從身邊吹過，太陽高掛天上，光芒耀目卻不怎麼炎熱。我在心裡許願，希望這種天氣能持續最少兩個月，潮濕的夏天永不要來。
站在香港大學站A2出口的上層，身後的是把我們從地底七十米的大堂帶到天橋的高速升降機，兩旁一邊是往薄扶林山上走的寬闊車路，另一邊是西環一帶的住宅，還能從大樓之間的空隙遠眺遠方的維多利亞港。而在我們面前的，就是鼎鼎大名的香港大學本部校園入口。
「終於來到了呢，」看著眼前不遠處的紅磚外牆，以及在我們身邊經過，打扮輕便的學生們，我忽然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以為自己回到古莉斯的魔法學院。
那幢丹紅外牆勾起我以往在魔法學院的紅磚外牆前跟朋友開心嬉戲的回憶，我正要在陶醉在記憶中，但這時來往學生的廣東話傳進耳中，整個人瞬間醒過來。
一切已是過去，我不再身處古莉斯，也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自己。懷念是可以，但也要集中在當下要做的事上。
「我們進去吧。」
「這個就是香港最古老的大學嗎，嗯哼，面積廣闊，格調優雅，毫不遜色。」一踏進大學的範圍，雙手握著背包帶的普艾絲亞便到處張望，然後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認真」評論。
「你只是剛進來而已，還未看到裡面的其他建築，那麼快便有感想了？」你連這裡最歷史悠久的陸佑堂也未看過，憑甚麼那麼快就有結論了？我心裡頓時閃過一刻鬱悶。「而且，怎輪到你一個小孩評論人家大學？」
「我外表是小孩而已，內在比這裡的任何人都要年長！」普艾絲亞立刻鼓起腮，不滿地抗議。
「是嗎？但我看到的只是一個綁著雙馬尾，背著白色無耳貓背包，就像被家長帶來大學參加實驗的小朋友而已。」我故意向她投以一個嘲弄的神情。
「那我也看到一個以為自己會被誤認為學生的超齡上班族！」她毫不客氣地回以顏色。
「我哪裡超齡了？」一聽到她提起年齡，我的神經頓時變得敏感。「大學裡一定有跟我年紀相若的學生，例如研究生！」
普艾絲亞卻胸有成竹地反駁：「但大學裡最多的是學士生，而事實是，你比他們年長。」
「那又怎樣？我才不介意呢！」我不屑地嗤笑。
「那麼為甚麼剛才有位學生派社團的傳單給你時，你眼內閃過一絲感激？」
「……我討厭你這種直覺敏銳的小鬼。」
可惡，她居然留意到這麼細微的反應？
我只是對那位學生的熱情感到欣慰，才不是因為覺得被誤認為學生而覺得感動好嗎？
「所以你認了吧，你想跟他們一樣年輕。」普艾絲亞一臉得逞地看著我。
我立刻回以銳利的斜睨：「你不也一樣？像小孩般希望自己快點長大。」
「我要長大，隨時都能變啊。」她叉著腰說，樣子十分神氣。
「那你就變來給我看啊？」我知道她指的變化是甚麼，的確隨時都能變，但這種小孩程度的嚇唬對我沒用。
普艾絲亞向我伸手：「給我魔力啊？」
這小鬼真厚臉皮，問得那麼直接的？「那是你的事，我為甚麼要給你魔力？」我抱著胸，毫不客氣地翻了白眼。
「明明是你叫我的，為甚麼要我用自己的魔力？」她坦蕩地反駁。
「明明是你說要變的，那麼當然是用你自己的魔力啊？」我也直接地回絕。
「你這……」
「我沒說錯啊？」
我們互不退讓，互瞪的眼神之間彷彿有道雷電閃過。
「恒，你來說兩句！」
爭論一直得不出結果，我們異口同聲地要恒加入作仲裁。
「很久沒回來了，真令人懷念。」轉頭望向她時，發現恒正看著四周，一臉感慨的樣子，若有所思。她聽見我們喚她，才緩緩回過頭來，問：「嗯？有甚麼事？」
「沒甚麼，小事而已，」我和普艾絲亞吵得那麼起勁，沒想到原來恒一直都沒在留意。這種傻氣很有她的風格，而她的反應也顯得剛才我和普艾絲亞的爭論很無謂，令我忍不住噗哧一笑。「我都忘了，你是這裡的舊生。」
「快要考試了，而且是復活節假期的週末，我還以為校園會沒甚麼人，」恒的視線轉回來往的學生身上，彷彿她在那些人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我猜圖書館應該有不少學生在裡面，正在埋頭苦讀吧。」
「你以前在這裡就讀時，是課餘時間會到圖書館自修室溫習的類型嗎？」我曾聽恒說過，大學生都喜歡在課餘時間到自修室溫習，尤其考試前，會沒日沒夜地待在圖書館，把參考書和課堂的簡報從頭到尾熟讀百遍。恒是那種勤奮努力的人，但總覺得她是從學期初便計劃好一切，以輕鬆的步伐在每一課後持續溫習，不會臨急抱佛腳的類型。
恒輕輕搖頭：「我通常都是在家溫習的，這樣更能集中。」
「我也是，待在自己的空間裡比較能放鬆。」我認同地點頭。以前我一下課，不是待在實驗室研究魔法，就是回家看魔導書，或是溫習，生活的全部就是魔法。用現今的標準來看，那時的我就是個無趣的書呆子吧，但我從不後悔。每天泡在喜愛的知識裡，在無盡的學海裡奮力往前游，那種挑戰和滿足感是一切的娛樂都無可比擬的。「在家溫習……所以你不是住宿舍的？」
「我曾經嘗試過申請宿舍，但我家離大學太近了，因此不夠分數申請。」恒回應。
「所以你是家裡和大學兩邊走？」跑馬地和香港大學之間足足有四十分鐘以上的車程，而且以前沒有地鐵直達，一定要靠巴士和小巴，還要最少要轉車一次，每天這樣來回，不會感到很累嗎？
「既可以省點錢，又可以吃到『住家餸』，這樣挺不錯的啊。」恒笑著回應。
「你的『省錢』跟其他人的『省錢』感覺有種決定性的差別……」
「能省的錢，當然要省啊，一分一毫都不能少。」說完，恒看著我，眼神十分誠懇。
「你們家的標準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吧。」富有人家的節儉跟一般家庭的省錢是兩回事吧，我心想。
「我們家只是一般的中產家庭啊。」恒稍稍歪頭，一臉疑惑。
年薪逾四百萬港元，閒時喜歡喝咖啡和看法國電影的那種「中產」嗎……我想起某位財政官員曾在記者前暢談的話句，頓時無語。
不過真要說起來，其實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委託的收入其實挺豐厚，令我有一筆不少的存款，但我很少動用那筆錢，主要都花在普艾絲亞的生活費，以及一些跟魔法相關的額外日常花費上而已。
「差不多到約定時間，應該要到了嗎……啊，來了。」感覺時間差不多，我低頭看一眼手錶，再抬頭時，看見一個突出的白色身影從不遠處慢慢走近，立刻高興地向她揮手。「莎麗娜，很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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