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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爾想停止魔女之職務？」普艾絲亞驚呼。
今天加班回家後，我一如昨天的約定，請恒和普艾絲亞來到飯廳，三人坐在桌前聽我傾訴心裡的煩惱，劈頭第一句便說出結論。恒還未反應過來，普艾絲亞已從椅子上彈起來，大聲驚呼。
「只是考慮而已，未定案的，」我立刻糾正。
我花了一天的時間整理思緒，並思考該如何告訴她們自己心裡的想法，曾想過我該否用婉轉一點的方法，先傾訴心中的煩惱，然後再將這個未確定的想法告訴她們，卻又害怕在傾訴的中途離題，變成探討別的事情。既然我的煩惱幾乎都是圍繞「魔女的工作變質了」，那麼不如依照我一貫的直率風格，直奔主題，這樣討論能夠進展得更快。
但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太快了。
「一年前表示找到初衷，現在卻有變改？」普艾絲亞用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看著我，她的質問，正正就是我在這件事上一直不想對她們敞開心扉的原因。
「我的確找到了初衷，但在這一年間，卻發現自己漸漸迷失。我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了興趣而接委託，還是為了完成工作而處理委託。」我垂著頭，雙手緊疊，壓下心中的羞愧和罪惡感，嘗試讓她們明白自己的想法。「起初我以為那不過是一時的疲勞，一段時間之後便會好，但現在看來，問題比我想像中嚴重很多。」
「只因一時迷失而打算再次放下魔女之責，爾是如此軟弱之人嗎？」普艾絲亞繼續斥責。
「我一直都堅持著，才沒有軟弱！而且我只是考慮停止接委託，沒有說過要放棄魔女的身份！」我立刻反駁澄清。
普艾絲亞的想法，我不是不明白，只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我確實累了，沒法繼續堅持下去，就算有多難以接受，我還是要面對這個不堪的事實，這樣才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這不是差別不大麼？」普艾絲亞不為所動，她轉頭望向一直不作聲的恒，說：「恒，爾也說兩句吧。」
「恒，你怎樣看？」聞言，我的頭僵硬地轉向恒，她雙肘放在桌上，雙手在鼻下交叉平放，像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主角父親的招牌坐姿一樣緊皺眉頭，低頭沉思著。她的凝重眼神使我心虛，罕有的沉默令我心裡慌張得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還……跟得上吧？」我吞吞吐吐地嘗試試探。
她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因為這麼重要的事，我都沒有跟她說。
「雖然有點意外，但仍在意料之中，」恒呼了一口氣的同時，我的心頭也放下了一顆大石。她的表情依然凝重，沒像平時一樣露出溫柔的笑容，但我看得出那裡沒有怒氣。「我早就留意到你的疲勞，以及動力有所下降，只是沒想到原來是倦怠了。」
「倦怠？」我驚訝地瞪大雙眼。這個名詞我是第一次聽說。
「正確的名稱是職業倦怠，指的是一個人在工作重壓下開始產生身心疲勞與耗竭的狀態。」恒像個老師一樣認真地解釋。「櫻，你這段時間總是感到精疲力盡對吧？對魔女的工作開始產生負面看法，效率也下降──接連幾次把處理委託的日子延期，這些都是職業倦怠的症狀。」
「為什麼？我很愛魔女的工作，熱情一直在心中燃燒，怎麼現在卻突然倦怠了？」那個名詞我懂了，但聽完後心裡卻衍生出更多的疑問，不明白一向沒事的自己為何突然出現這個問題。
「這一年間委託多了很多，你的副業由不定期變成定期的工作，加上正職十分忙碌，也許因為壓力太大，而迷失了吧，」恒想了想，給出一個可能的解釋。
「壓力每天都會有，為何會積壓出職業倦怠的……」
「你不用自責，職業倦怠十分常見，不少『打工仔』都有經歷過，不用覺得羞愧的。」說完，恒對我投以微笑，像在安慰我不用那麼自責。
「爾在古莉斯時也有做同樣之事，為何當時沒有厭倦，現在卻有？」我正要開口時，普艾絲亞突然插嘴進來。她仍然雙手抱胸，對我的不滿沒有減少。
「不同的，小絲，」恒望向她，輕輕搖頭。「環境、年齡的轉變，以及生活的壓力是會令人的想法有所改變的。以前，魔女的工作是櫻的正職，但現在成為了她在正職以外的興趣，是用來調劑正職帶來的壓力。當調劑也成為壓力來源，自然會感到辛苦。」
我默默點頭，恒的話正中紅心，說到我的心坎裡去。
「我越來越覺得，現在不論是正職和副業，自己都不過是工作的奴隸。正職就算了，現在感覺就連魔女的副業也只是為了錢而做，跟開店的初衷背道而馳。我看不見自己了，對每天所做的事都有一份厭惡，明明是自己決定的路，現在卻覺得是被定下了的目標拖著走。」我嘆了一口氣後，緩緩道出心深處的想法。思考片刻，我補上一句：「現在這樣也許比正職帶來壓力一事更辛苦，因為那理應是我喜歡做的事，但現在它卻折磨著我。」
「折磨」明顯是誇張了，但跟我想要表達的意思相差不遠。如果我對工作無愛，它就只會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但當工作加入了感情，與我擁有連結，那麼它和我之間的關係就會更深、更難纏。
「那麼櫻，你現在想怎樣做？」恒問。「真的想停止接委託的事，休息一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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