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資料上說,長洲紅衣女鬼的傳說源於一九八九年六月發生在長洲東堤小築──位處長洲東灣泳灘度假村裡的一單自殺案。
當時一名三十五歲的失婚婦人帶同兒子在東堤小築租住了一間度假屋,但目的不是為了度假,而是為了求死。相傳當時她身穿紅色唐裝衫褲、腳踏紅色繡花鞋,殺死自己的兒子後,再於單位內上吊自盡,屍體幾天後才被發現。自此就有傳聞說這位失婚婦人在死後成了厲鬼,徘徊在長洲的東堤小築附近,不少長洲居民表示曾見過婦人和她兒子的鬼魂,更有一說是她們經常會附身在別人身上。
另外,自失婚婦人自殺案後,東堤小築接連發生了不少燒炭自殺案件或命案,當中不少是情侶自殺案,而不少在東堤小築居住的住客曾有過見鬼經驗,例如曾經有一對情侶入住度假屋時,發現半夜電視會自動開啟,還不時有白影飄過,以及在空無一物的地方出現不停拉椅子的聲音。不只一人遇上過類似的事情,口耳相傳過後,東堤小築被認為是鬼魂聚集的邪地,成為了這城有名的都市傳說。
「案件在大約二十年前發生,這都市傳說挺近期的。」我看了看自殺案的日子,驚訝居然它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穿唐裝上吊,不說還以為是六七十年代發生的事呢。
「應該算是七個都市傳說裡,其中一個最近期的吧,」恒回應。「說起來,香港那些比較家傳戶曉的都市傳說,好像大多都是在這七八十年間發生的。」
「可能因為這些年間資訊流通發達,令都市傳說更為容易傳播,所以故事變得家傳戶曉吧。」我猜想。
傳達是一個都市傳說十分重要的一環。神秘生物的存在固然重要,但一個故事,不論真假,只要一傳十,十傳百,更多的人聽見後,就會慢慢形成一個集體意識。就算故事是完全虛構的,只要大多數人都相信其為真實,那麼它就是「真」的。有些神秘生物,就是由人類的集體意識或概念結合而成。
「為什麼失婚婦人上吊時要穿紅衣?有甚麼特別意思嗎?」我把資料仔細讀了幾遍後,提出心裡最大的疑問。
「據說紅衣自殺是最兇猛的報復方式,表示死後必化為勵鬼回來報仇。」恒解釋。
「她應該是為情自殺吧,就那麼想詛咒她的對象嗎?她自己死後也不得安寧啊。」我問。
「有傳她是因為丈夫外遇而去尋死的。心愛的對象居然拋棄自己,會痛恨那個背叛她的人至死,是人之常情吧。」說完,恒像是若有所思地輕嘆一口氣。
為了愛,因為恨,而用自己的性命去詛咒對方,這種故事我因為驅鬼除靈而聽過不少,已習以為常。人類痛恨被背叛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為了愛,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而甘願奉上自己寶貴的性命,甚至是死後的安寧去報復,這真的值得嗎?
在魔法界的理論上,這種詛咒是能夠成立的,但它能夠多大程度影響生者,則視乎詛咒的儀式完成度有多高。如果靈魂的魔力充足,它在與自己屬性相同且魔力充盈的地方施下詛咒,而且死前一心一意詛咒那對象,沒有異想,那麼詛咒很大程度會非常見效,但只要其中一部分準備不足,就會大大影響成功率。結果很多時是人死了,化為無法進入輪迴的遊魂野鬼,但想要報復的對象卻繼續活得好好的,沒有被詛咒,也沒有被鬼魂影響到。
「她會化為遊魂野鬼,一直不消散,即是詛咒失敗了吧……」我低頭思忖。
「有傳她已經被法師超渡,了結生前夙願。」
「如果她已被超渡,那麼為何你還委託我去調查?」我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想調查的是那些在東堤小築遇見鬼的人,遇上的是不是紅衣女鬼,而那位傳說中的紅衣女鬼,又是不是這單幾十年前自殺案的失婚婦人?」
「不愧是櫻,深知我心,」恒滿意地大力點頭。「每一次聽他人傳述長洲紅衣女鬼的故事,我都會想,沒有人能證明所有的東堤小築見鬼經歷都是那位傳聞裡的紅衣女鬼所為。那裡發生了那麼多自殺案件,有紅衣女鬼以外的鬼魂居住,並騷擾生者,並非不合理吧?就算那些騷擾生者的行為真的都是紅衣女鬼做的,也不一定代表紅衣女鬼跟自殺案裡的失婚婦人為同一人。」
「的確,紅衣女鬼的都市傳說乍聽之下是一整個故事,但細心想的話,失婚婦人為情自殺、紅衣女鬼出現、東堤小築的鬧鬼事件,是可以分成三個獨立事件看待。三件事可以有關連,但關連的原因不一定源於失婚婦人的自殺事件,可以有別的理由。」
每當我們聆聽一個故事時,容易會因為故事之間的共通點,例如發生地點,以及一些過往習得的常識,例如鬧鬼的地方一定發生過命案,而自動假設幾件事之間必有因果關係,但如果跳出既有框框再看,便可能會發現以往發現不到的思考盲點。
要查出真相,必須捨棄既有的常識與邏輯,從料想不到的角度切入,才能找出有用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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