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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時。
眼皮重得快要垂下來，我不過是輕輕抬頭查看牆上的時鐘，全身的力氣像被抽走似的，疲憊非常，彷彿如此細微的動作需要消耗許多力氣才能做到。
耀眼的白光照亮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坐位都能看到微微凸出的灰黑或褐色頭頂；鍵盤打字聲此起彼落，沒有人在談話，大家都在聚精會神，全速完成手頭上的工作，務求可以早一點下班。
今天能夠在九時前下班嗎？
我看了看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無望地嘆了一口氣。
唉，人長這麼大了，別懷抱那麼多無謂的幻想，乖乖接受九時正才能離開的現實吧。
同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了快半個月，還有多久才會到盡頭？在心裡抱怨的同時，我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死線是一月十七日……還有兩星期。
兩星期可以快點過嗎？感覺每天都漫長如年。
半個月前，公司毫無預警地表示將要推出一項新產品，要我們趕在農曆新年檔期前把它完成並上架，同時還要準備一份計劃書給新的大客戶，自此整個公司的人都忙翻了。我所在的團隊被要求超時工趕工，一半人要在一個月內趕工完成平時要兩個月時間才能完成的計劃書，而另一半人則要在三星期內準備好本地和海外的銷售、上架事宜。
這陣子，每天早上九時回到公司後，我們便立刻馬不停蹄地工作，把休息時間壓縮到最短，但就算是這樣，也要超時工作到最少晚上九時才能離開；即使是週六，我們也得回來工作最少半天，有同事甚至週日也被要求回來。
就因為公司的一句命令，我們就得自動把生活的全部時間都獻給她，沒有可辯的餘地。這是多麼方便的主從契約，比使役使魔更為容易。
哼，甚麼使魔，在魔法師底下的使魔起碼能保有一定的個體權利，可以無條件拒絕契約外的工作，我們這班不能反抗的社畜才沒有那麼高貴，只是奴隸而已。
為了生存，甘願把自己賣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的可憐社畜。
我瞧了一眼電腦螢幕，裡面有一堆視窗展開著，有做到一半的簡報，也有重修了四份之三的合約。每天的工作就是處理這些文件，不停修改、傳送，再修改……一想到明天又要繼續這個循環，一陣疲憊感頓時湧上心頭。
日復一日地做同樣的工作，到底有甚麼意義？
我為甚麼會坐在這裡，是因為喜歡這份工作嗎？
當然不喜歡。套鄰座同事的話，誰會喜歡自己的工作？
既然不喜歡的話，那麼為何我會在這裡？
就在這時，手機傳來一陣急促的震動。我眼角一瞄，看見螢幕上出現一條通知，是日程提醒，提醒我今天午夜一時要到魔鬼山處理委託。
啊，對呢，還有這件事，我都差點忘了。本來還以為今天辛苦工作過後，回家後可以直接倒在床上睡死，原來不行。
一陣失落立刻壓在那份疲憊感上，令我更感疲倦。我打開日曆細看，上面滿是標記，藍色的標記都寫著跟公司工作有關的日程，而夾雜在蔚藍大海裡的黃點，則是魔法相關的委託。黃點數量不少，幾乎每週都有最少兩個標記，我注視著它們，往後靠在椅背上，長嘆了一口氣。
穩定地接到委託，每星期都能花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這不是我當初決定重拾魔女一職時，所希望見到的未來嗎？現在我達成了，做到了，理應感到開心，但此刻心頭浮現的，卻是無力和抗拒。
到底從何時開始變成這樣的？
正職以外，就連興趣也成為負擔了嗎？
就在這時，主管在我面前走過，我立刻坐正，把未有結論的思緒拋諸腦後，繼續專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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