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採取什麼行動？
或者說，她應該要採取什麼認知？
當維歐莉亞的腦袋瘋狂運轉時，在她面前的莫瓦特卻早已站起身，優雅地拍了拍裙擺，重新將兜帽戴上，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維歐莉亞張著嘴，這時她想到約瑟對她的作品嗤之以鼻的模樣，那些人覺得閱讀小說不是上流社會該做的事情。維歐莉亞也知道會來借閱小說的人絕大多都為中產階級，總之讀者群裡，似乎，不，是絕不可能有伯爵這樣的人物。
還半臥在地上的維歐莉亞先是看著那穿女鞋毫不突兀的腳踝，又看了看莫瓦特的臉，接著維歐莉亞再次掃視沾染泥濘的裙擺。她又看向莫瓦特。
伯爵大人為了借書，不惜做出穿女裝這種重大犧牲？
「你⋯⋯」
「住口。」
「書⋯⋯」
「請妳住口。」
「我⋯⋯」
「兩次。」
然後，莫瓦特像是受不了那樣提高音量：「兩次。同樣的理由，妳偏偏都要逼我淌進渾水裡。」
維歐莉亞在地上縮起肩膀，她忍不住辯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莫瓦特死死地盯著她，隨後他便挺起腰桿四處張望，斗篷遮住了他的整個身體，看上去就與一名高挑的淑女相差無幾。下一秒，莫瓦特伸手將維歐莉亞給拉起來。
緊緊握著的手隨後便鬆開。
「我們並沒有被人看見，但我勸妳管緊嘴巴。」
有一瞬間，維歐莉亞屏住呼吸，她原先預期對方會向她解釋，甚至對她破口大罵，但莫瓦特除了表情猙獰以外，他自始至終都非常冷靜，甚至連動作都一絲不苟地優雅。這才是一家之主該有的樣子，哪像自己的兄長如此莫名其妙。
「謝謝您兩次都幫我了。」維歐莉亞輕聲地說：「我不會說出去。」
「希望我們不要再扯上關係。」
莫瓦特再次瞥了她，惱怒地拋下一句，隨後便抄了小路，往另一條路前進了。維歐莉亞知道從這附近彎出去就可以回到街道，只是當她試著冷靜下來，卻發現自己的胸膛仍有輕微的鼓動，血液在臉頰發燙。
她的腦海裡被莫瓦特下半身的裙擺給佔據，夏洛特曾與她說過，如果想勾引心儀的對象，淑女若裝作不經意地露出腳踝，那便是對男人至高無上的誘惑。而就在剛剛，莫瓦特跌倒在地時，她便如此瞥見對方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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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絲綢白襪包裹，不如女性那般纖細，卻也彷彿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即便這個男人簡直是令人髪指的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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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約瑟的心情嗎……雙胞胎真恐怖。」
維歐莉亞拍了拍自己的臉，她深呼吸一口氣，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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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這個季節來散步。」
幾天後，母親似乎看不下去戴維斯家的四個兒女正在荒廢社交季的時光，於是把他們全揪出去，幾個人一同在聖詹姆斯公園林蔭大道散步，美其名是散步，但維歐莉亞經歷過這一切，這是要展現出自己在社交場所的地位，重點不是與家人增進感情，而是要讓其他的單身漢看見戴維斯家有三名待字閨中的少女，當然由於女孩人數較多，與其說要讓戴維斯家那目前令人絕望的長子娶妻，不如將希望放在女兒們身上。
也因此，當他們在暖陽中走在綠蔭下時，約瑟看上去很想要趁母親不注意時逃跑。
維歐莉亞看著她的雙胞胎妹妹，伊莉莎抓著多蘿西的手臂，她還記得當初妹妹們誕生時是多麽嬌小精緻而且可愛，不知不覺這兩個人就長那麼大了。
「天啊，我想回家。」伊莉莎顫抖著說：「人群讓我過敏。」
「我也是。」多蘿西附和：「小孩子的尖叫簡直無法忍受。」
「不愧是我妹妹，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約瑟在一旁幫腔。
維歐莉亞後退一步，讓母親走上前去痛罵他們。
社交季時期的公園總是聚集許多人，而大多數都是與母親一同出行的女孩，還有男士們聚集在一塊，或者是去更遠的地方騎馬。但維歐莉亞知道他們都在觀察著彼此，試圖在這焦慮的婚姻市場中撈出一點可能性。
隨後，維歐莉亞在遠處瞥見熟悉的人影，夏洛特和她的母親以及更小的弟妹們似乎在野餐，維歐莉亞又轉過頭，看見母親似乎正忍耐著不往約瑟的臉打下去，她出聲：
「我去找夏洛特，等會見。」
不等其他人回應，維歐莉亞立刻邁開腳步，她走到一半時，發現夏洛特也注意到她，立刻笑著從家人身旁跑來，隨後他們便在道路的中央手勾著手前進。
維歐莉亞有股衝動想要跟最好的朋友分享關於莫瓦特伯爵的事情，每每想起，維歐莉亞就有種奇怪的感覺縈繞在心頭，但她還是決定要遵守和莫瓦特的承諾，於是維歐莉亞轉換話題：
「妳現在有追求者上門嗎？」
「過去一個星期大概每天都會有一兩位。」夏洛特聳聳肩，她說：「但我沒碰上喜歡的對象，而且克萊門爵士太老了。」
想到夏洛特有一天會結婚然後成為某人的太太，隨後離開這裡，維歐莉亞就突然有點寂寞，夏洛特看著她，咧嘴一笑，說：「哎，肯定是妳先結婚的。」
「這句話應該是奠基在我比妳大了六歲吧？」
「不，是奠基在妳是個多可愛的女人上。」夏洛特笑了笑，她往後看，而維歐莉亞假裝沒聽見後方兄長和妹妹們的抱怨聲。
夏洛特說：「先別說這個了，我們去書店看看吧？」
隨後，維歐莉亞就被夏洛特給拉去書店的方向，似乎任誰都抗拒不了夏洛特親人的魅力，畢竟這足以讓母親軟下心同意維歐莉亞離開。而遠離每個人都心機觀察彼此的地方也讓她鬆了一口氣。
走入書店內，一股清香便飄入鼻腔內，她喜歡書的味道，當她和夏洛特走到書架前時，維歐莉亞看見許多經典著作排列成冊，在這裡和圖書館並不一樣，小說類總是只分到很小的區域，但她仍舊驚喜地發現自己的作品被塞在角落裡。
「嘿，大作家，真有妳的。」夏洛特說。
「噓，我沒有要暴露身份的意思。」維歐莉亞笑著抬起頭，她隨即和前方另一名站在書架前的男士對上眼，她在腦海裡思索，那頭凌亂的黑髮以及下垂的眼角，是貝福德子爵，對，是夏洛特曾在舞會上提及喪妻的那名紳士。
很顯然，貝福德也注意到他們，當她與夏洛特打招呼後，隨後便禮貌地來到他們面前，並微微點頭。
「兩位小姐午安。」貝福德露出溫和的微笑：「我記得我們在班菲爾德太太的舞會上有打過照面。」
「子爵大人的記性可真好，您可是被眾多女士給簇擁，沒想到還會注意我們倆。」夏洛特俏皮地眨了眨眼，她輕聲地說：「真是榮幸。」
維歐莉亞嚥下口水，平時她會去的地方只有出版社和圖書館，顯少會見到一個女人真正展現她魅力的時刻。
就算有某個人惹了夏洛特生氣，但她的好友也完全不會動怒，只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像冬日暖陽照亮一切。
「實在很難不注意到嬌豔的花朵盛開，費茲杭特小姐。」貝福德似乎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謝謝您的恭維，子爵大人，話說您親自來一趟書店，是在找什麼書嗎？要不我給您推薦幾本？」夏洛特巧妙地將預備來到婚姻的話題給轉移，維歐莉亞不禁佩服地五體投地。
貝福德露出溫和的微笑，說：「事實上，我是來參加俱樂部的活動。」
「哪一個俱樂部？」
當夏洛特開口詢問時，維歐莉亞察覺到貝福德尷尬地盯著她，一瞬間她便想直接從書店溜走，維歐莉亞不是笨蛋，很顯然那就是約瑟待的地方，或者更激進點來說，是因為約瑟喝酒裸奔而成為群嘲焦點的賭馬俱樂部。
當有一個負面意義上社交達人的兄長，維歐莉亞覺得在街上擦肩而過的人群或許都與約瑟或多或少有點關係。她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後又連忙道歉：
「啊，抱歉，我是說，我哥哥會處理好⋯⋯他應該會。」
「當然，戴維斯先生是個⋯⋯負責任的人。」
維歐莉亞不知道她是否要假裝沒聽見貝福德話中的停頓。
「對了，戴維斯小姐，」貝福德壓低聲音，悄聲詢問：「我想我有義務要提醒妳，班菲爾德似乎沒有那麼想放過他，希望妳兄長這段時間不要太過招搖，班菲爾德的自尊心比他自己所想像的還要巨大，他的母親哪怕只是蒼蠅大的小事，也能說成猛獸入侵。」
維歐莉亞的腹部緊縮，她拱起肩膀。這乍聽之下並不是什麼大事，然而對於約瑟而言，他的社交圈充滿著出入上流社會俱樂部的成員，若搞不定這一切，整個上流社會開始排擠約瑟・戴維斯時，那便是他的末日，他永遠無法娶到體面的妻子，他們的家族會分崩離析。
她皺起眉頭嘆息：
「謝謝您提醒我這件事。」
「不過，我想妳也可以不用太擔心，畢竟班菲爾德最近似乎有別的需要關注的話題。」貝福德露出與夏洛特同款的八卦表情，只是眼睛的形狀更加溫和。
維歐莉亞和夏洛特同時開口：「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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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莫瓦特伯爵被他引薦來俱樂部，但他並不是很好相處，也拒絕和其他人一同去騎馬。但認識伯爵對我們都很有好處，已逝的伯爵正是以出了名擅長社交聞名，我猜，查爾斯應該是想藉此攀上更好的結婚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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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夏洛特談輪八卦的方式不同，貝福德以陳述事實的方式輕聲細語，但話語中卻彷彿暗流湧動，維歐莉亞瞥見一旁夏洛特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些讚賞的情緒：「這個嗎，紳士間的明爭暗鬥可與我們淑女扯不上關係，但這次與您聊天非常愉快，貝福德子爵，期待下次見面。」
貝福德微笑：「我將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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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半夜，維歐莉亞完全睡不著，她經常有失眠的困擾，但自從保母離開家前往鄉下，家庭教師完成任務後，維歐莉亞在半夜就只剩約瑟能夠聊天。然而每到這時候，她總是會因為對未來的擔憂而感到全身痙攣。
她從床上起身，然後打開門來到起居室，起居室的兩扇門分別通往她與約瑟的房間，類似的隔間也是伊萊莎和多蘿西的房間，父親曾經說過這間屋子實在太適合養育雙胞胎。但維歐莉亞只覺得每次起居室都會被約瑟佔據而感到惱怒。
就像現在，她發現兄長衣衫不整地躺在躺椅上，燭台隨意地擺在桌面，有一天屋子被約瑟燒掉她也不意外。
「為什麼你不肯好好躺到床上？」維歐莉亞問。
「太遠了。」約瑟說，他翻了個白眼：「怎麼了小維，希望妳今天在公園裡稍微有些進展，在我看來應該是沒有。」
「這麼說好了，我聽說查爾斯・班菲爾德想要報復你。」維歐莉亞坐在另一頭的椅子上，她輕聲地說：「我原本想為你打抱不平，但換作是我的話，我應該要直接找你決鬥。」
約瑟笑了出聲，他坐起身，然後說：「能獲得這種小道消息，看來妳也有我的社交天賦呢，我親愛的作家妹妹。」
維歐莉亞瞪向他，說：「約瑟。」
「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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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老是用喝醉作為裸奔的理由，但你該死地已經喝了那麼多年了，為什麼一直到現在才會發瘋，你到底在那天晚上發生什麼事，跟查爾斯有關嗎？為什麼你去道歉還有還錢了，他還是不願意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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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似乎像是結了一層霜，約瑟那雙漂亮的藍眼瞇起，他隨意擺弄著頭髮，接著說：「妳跟媽媽只要知道我裸奔就好了，而且很顯然地，是烈酒的問題。」
維歐莉亞皺起眉頭，她起身，坐到約瑟旁邊。
她的兄長像小時後那樣摸了摸她的頭髮，說：「小維，妳知道雙胞胎的好處是什麼嗎？妳不想支持妳手足也做不到，因為你們的人生基本上被綁在一起了。」
「如果這個『綁在一起』涉及到我們倆能同時結婚之類的，我會贊同你的觀點。」維歐莉亞嘆氣。
約瑟輕吻她的臉頰，又笑了幾聲，隨後維歐莉亞便看著約瑟揮揮手，回到房間裡睡覺，她一個人又待在起居室一段時間，接著維歐莉亞跑到廚房，瘋狂地找出麵包狂吃，直到管家起床，並叫維歐莉亞如果壓力大，拜託選擇一些更有效的舒緩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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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接下來的日子，維歐莉亞感覺事情都要回歸正軌，她記取了貝福德的警告，她決定隨時看緊約瑟，只要減少兄長出去亂晃的機會，那麼或許他們就不會被查爾斯給逮住馬腳。而正好，母親也有同樣的念頭，他們對於接下來的舞會精挑細選——至少母親是這麼說的，畢竟也很少有人願意邀請他們。
為了防止約瑟出去放縱，他們去了服飾店訂做接下來舞會該穿的衣服，維歐莉亞很高興有事情能夠轉移注意力。她對伊萊莎的裁縫師告知了許多關於妹妹有多適合粉色與淡藍色這樣可愛的顏色；而至於多蘿西的裁縫師，則是讓她為多蘿西調整裙擺，使其看上去更加沉穩。
「有時候我都會覺得小維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伊萊莎站在連身鏡前，膽怯地說。
維歐莉亞將一把漂亮的頭飾固定在妹妹頭上，然後彎腰親了伊萊莎的臉頰，說：「妳也比我還要了解我啊。」
一旁的多蘿西冷不防開口：「例如妳只是想逃避為自己挑選禮服這件事嗎？」
維歐莉亞舉著花俏的羽毛頭飾，她默默地說：「多蘿西，別逼我叫妳戴上這個。」
「小維，妳知道我愛妳。」多蘿西嚴肅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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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前往參加布里斯頓子爵家所舉辦的舞會時，維歐莉亞就看見母親拉著兩個妹妹率先找尋那些完美的丈夫人選。只是維歐莉亞似乎可以看見母親挫敗的表情，以及妹妹們不安的身影。但就算維歐莉亞想要上前，她的母親也叫她專注於自己的幸福上。
真該死，多麽諷刺的一句話。
維歐莉亞待在牆角，她喝著檸檬水，一旁的約瑟則對經過的每個人微笑，當然那些人的臉上都帶著不以為意的訕笑。
但幾秒後，維歐莉亞的視線卻停留在門口，她的心臟在看見熟悉的身影時被提起，又重重放下。
在那裡，穿著普通禮服的莫瓦特帶著疑惑的表情，維歐莉亞可以明白當人群眾多時，自己又不認識任何人，著實會令人不安。但她遲疑地思索自己是不是該有所行動。
「哎呀，那個害我妹妹傷心的伯爵大人，我要去請他吃拳——」當約瑟來到她身邊時，維歐莉亞發現兄長的話語僵在嘴邊，她立刻明白，因為查爾斯從門邊出現，並帶著莫瓦特來到另一邊角落。
「噁，我不知道那傢伙有來。」約瑟的臉看上去像嚐到壞掉的魚湯。
當舞池的中央開始聚集人群，維歐莉亞不安地看著約瑟，作為雙胞胎，她與約瑟經歷同樣的家庭教師與保母，從小就一起長大，住在一起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但即便如此，維歐莉亞也不敢說她真的理解她的兄長，那個風流成性的倫敦浪子是外人口中的傳聞，在她的眼中，約瑟就只是約瑟。
她嚥下口水，在悠揚的音樂聲中開口：「說真的，你必須告訴我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我知道你⋯⋯你對男人和女人都很有興趣，但你跟查爾斯的事情似乎不是那麼簡單。」
真把這件事搬到檯面上來講，就連放縱慣了的約瑟很明顯都看上去有些不安。
「一切都還好嗎？」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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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嗎，小維。事實上，我和他⋯⋯『親密交流』換了一筆錢，我用那筆錢去幹了一些事，查爾斯以為我是單純想要他，所以他知道後很生氣，他威脅我要曝光我的事情，我嘲笑了他，查爾斯就發誓會讓我在社交界身敗名裂，但因為他自己也參與其中，所以才搞得這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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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約瑟似乎被問得有些不耐煩，於是傾下身體在她的耳邊說完後，維歐莉亞的腦袋好像煮沸的湯不斷冒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先接收哪一項資訊，她可以聽出約瑟語氣中的戲謔，以及那裝出來的隨性態度。
維歐莉亞趕緊瞥了母親的方向一眼，她拉著約瑟的手，以極快的速度將自己的兄長帶至宅院的外頭，兩人藏在樹叢後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到憤怒，但一想到方才妹妹們擔心望過來的眼色時，怒氣便衝上她的心頭。眼前的混蛋卻正如母親所說那樣，毫不在乎家族名譽以及家人們的生活。
「『幹了一些事』是指哪些事？這遠比你簡直像個娼妓更糟嗎？」維歐莉亞破音地說：「是賭博嗎？你輸掉的錢遠比你告訴我們的還要多？」
而約瑟點點頭，露出莫名的笑容：「小維，妳只要知道這點就好了。」
「你這個荒謬至極的混蛋到底在幹什麼？你那麼聰明，幹嘛要這樣放縱自己？」維歐莉亞忍不住朝兄長低吼：「我們說好要為多蘿西和伊萊莎的未來著想啊！」
「我明白，」約瑟眨了眨眼，語氣嚴肅：「我也在為她們的未來著想——至少在母親威脅我們倆必須結婚後。」
「那你還完錢了嗎？」
「呃⋯⋯基本上是，所以我現在身無分文。總之，小維，希望妳不要像倫敦的其他人一樣散播出去，好嗎？」
維歐莉亞惡狠狠地踩了約瑟一腳，她怒視對方：「我當然不會散播出去，還有，要借就來跟我借錢，多少我都借！我甚至不會讓你光著身體！」
約瑟咧嘴一笑，但隨即，他們卻同時有默契的噤聲，維歐莉亞知道兄長也與自己一樣聽見腳步聲，她拉著約瑟，兩人一同從轉角處探出頭。
當維歐莉亞看見莫瓦特時，她屏住呼吸。
然而在夜色中，莫瓦特並不是一個人，他身邊跟著查爾斯，兩個人像好友一樣似乎正準備到外頭抽根菸放鬆一會。但只有查爾斯點燃了菸，維歐莉亞看著莫瓦特似乎面露難色，好像顯得非常不自在。
「我可沒有想到會再一次目睹您殘忍拒絕其他女性的畫面，這顯然與您所說想要尋找妻子的想法背道而馳⋯⋯想必您在來到倫敦前的生活過得非常滋潤。」
「我並不常出家門。」莫瓦特冷冷地回應：「淑女們的熱情讓我非常不適應，我為我的禮儀道歉，我確實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
查爾斯似乎輕笑了一番：「例如糟糕的舞步、馬術⋯⋯話說，你那不為人知的小興趣被人知道的話，或許努力都會白費了吧？」
當維歐莉亞聽見查爾斯的話語時，她感到心臟為之一震，這句話的尾音上揚，這不僅僅只是威脅的開場白，她幾乎是直覺性的想到那飄逸的裙擺與腳踝。
黑夜中，她沒有聽見莫瓦特的回應。
當維歐莉亞扭頭看見約瑟興致勃勃的臉時，她忍不住踩了兄長一腳，一邊著急地等著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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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在邀請一個幾乎不認識的人進入俱樂部前就應該想清楚，而不是帶著目的性，想著能從我身上撈好處。老實告訴你，班菲爾德先生，我會站在這裡的唯一理由，就是我對於你想毀掉任何人的名聲這件事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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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停頓了一會，接著說：「莫瓦特伯爵，您上述這句話可以濃縮成一個意思，那就是您並不希望我將您為了借那些庸俗小說而穿女裝上大街的事情散播出去，那不僅會毀了您，也會毀了戴維斯小姐的聲譽，不是嗎？」
莫瓦特沒有回答。
約瑟用氣音開口「怎麼回事」時，維歐莉亞比出噤聲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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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大人，我倒要看看，您在這個社交圈中孤立無援，究竟是您會因為不懂禮數，而先將自己給暴露殆盡，還是我會因為耍心機而受到報應，我們就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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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這句威脅，她和約瑟屏住呼吸，兩人有默契地移動到樹叢樹叢後方，然後看著查爾斯默默返回舞廳。隨後一切又歸於平靜，只剩下維歐莉亞與約瑟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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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可以讀懂查爾斯的想法，與莫瓦特伯爵打好關係，最主要的目的正如同貝福德子爵所說，可以試圖攀上一些更高階級的淑女作為妻子。然而對查爾斯這隻陰險的狐狸來說，莫瓦特最主要的功用，很肯定就是他與維歐莉亞在暗巷裡跌倒的意外。
只要查爾斯將這件事傳出去，就如同一發子彈打下無數隻鴿子，她、約瑟和妹妹們的未來都會因為維歐莉亞的聲譽被玷污而毀掉，而莫瓦特伯爵也將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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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將戴維斯家的未來完全摧毀，甚至可以說是對約瑟的終極報復——而且查爾斯可以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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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我們不能放他一個人。」維歐莉亞用氣音率先開口。
「該死，我剛剛聽到什麼？這個男人穿女裝猥褻妳？我要把他從頭開始泡進冰湖裡！」約瑟氣急敗壞：「然後拿去燉湯！」
「嘿，我有個好辦法。」維歐莉亞睜大眼睛，她在約瑟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而她的兄長露出更加扭曲的表情，就好像聞到發腥的食物。
「最好行得通。」約瑟惱怒地說。
「你這個為了錢與男人交媾的混蛋就乖乖聽我的，莫瓦特伯爵他幫我了我兩次，至少我必須回報他。」維歐莉亞深吸一口氣，她拍了拍兄長的肩膀，接著在夜色中，她向前一步，來到孤獨靠在牆邊的莫瓦特身旁。
莫瓦特嚇到了，但又馬上恢復平時的冷淡。
隨著對方一言不發，禮貌性地鞠躬，維歐莉亞屏住呼吸，但腦海卻一片空白，她的開場白該說什麼來著？她可以幫忙？該死，趕緊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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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提議，莫瓦特先生——讓我來把你打造成這個社交季最受歡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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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歐莉亞脫口而出最終的結論，隨後，在莫瓦特瞪大雙眼的注視下，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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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回報，由你來洗刷戴維斯家的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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