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列夫見風強,立刻起身將窗戶掩上,又伸手想把窗簾拉好,不過中途卻突然縮了回。他回頭看坐在窗前壁邊的少年,有些尷尬地撓著後腦,「真是的,瞧我這記性,您是不怕冷的吧。」
「雖然如此,你的關心我還是心懷感激地收下了。」
「不敢當。」多列夫靦腆一笑,拉上簾子坐回木椅上,「話說回來,海玫涅亞花啊,我記得海玫涅亞在古語裡的意思是『善良的引路人』。在中陸如此珍貴的引路之花,到了北陸居然是房間的裝飾品嗎?」他看著桌上的鮮花瓶道。
「不單單是裝飾品而已,這是旅館提供的服務之一。角山旅館緊鄰魔獸大三角,平時定有不少獵人前來投宿,魔獸大三角是極度危險的獸域,常有人因魔獸追逐或是迷障而丟失方向,這時引路之花海玫涅亞便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如你所說,這種花在北陸不算珍稀,因此就算是小本經營的旅店也能為每個房間提供一朵。」
「這樣看來黑什先生真是個不錯的人,明明沒有義務,卻在各方面都照顧得很周到。」
「是啊,想必來到角山旅館的旅人們都能留下不錯的回憶。」少年低頭注視著夾在指尖的白色花瓣,若有所思道:「涅亞……確實很久沒見到了。」
多列夫沒聽清楚少年後半段的話,向他詢問他卻只是搖了搖頭。手指一鬆,白色花瓣輕巧落回桌面。「沒什麼,時間不早了,要沐浴的話你先去吧。」
多列夫瞄了一眼掛鐘,確實已經很晚了,於是便依他之言起身去浴室盥洗。待他再出來時,見少年仍舊坐在窗下,不過一直掛在臉上的護目鏡已經拿了下來,雙眼闔著,似乎是睡著了。
悄聲走近一看,桌上擺著兩杯仍冒著煙的水,多列夫那側的水是滿的,少年那側的則少了些。多列夫拿起桌上的熱水壺,打開見裡面是乾的,沒有使用過的跡象,就連旁邊的礦泉水也是全新未拆的樣子。見到這樣的狀況,他心想少年肯定不願還未盥洗就躺到床上,而他也不想打擾對方的安眠。於是便從自己戒指型的儲間內翻出一條乾淨的毯子,輕輕地蓋在少年身上。
多列夫沒有上床,而是坐回原本的椅子,捧著熱茶看少年的睡顏,臉上不禁露出微笑,「一天內趕了那麼遠的路,您辛苦了。」
靠在椅背上,多列夫聽著窗外未曾間斷過的雨聲,不知不覺中意識逐漸沉入夜晚,直到一聲沉重的撞擊聲乍然撕破寧靜,將他從夢中一把揪了出來。
多列夫立刻從椅子上跳起,見少年仍是未醒,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不過又一聲玻璃破碎聲傳來,提醒著他這是真正的現實而非夢境。
他在椅邊跪下,大著膽子搖晃少年的肩膀,「小少爺,樓下似乎出事了。」
「聽到了。」少年離開椅背,手摀著額頭,「麻煩替我取外套來。」
多列夫應了一聲,立刻到門口的掛衣架把兩人的外套拿來,他見少年的臉色不太好,想起剛洗完澡出來時桌上那杯只喝了一點的溫水,心道:「難道不是因為口渴,而是為了服藥才倒的水嗎?想來也對,如果是為了解渴不會只喝幾口就算了。正因為身體不適,所以才會吃過藥後在椅子上坐著就睡著了。」
現在外面的情況不明,如果少年真的身體不適,讓他出去只會更危險而已。多列夫道:「您還是待在房間裡吧,外面的情況請交由我去確認。」
「不必。」少年輕吐一口氣,把護目鏡戴回臉上後起身。他制止想幫他穿外套的多列夫,直接從對方手中拿過衣物自己穿著整齊。一切整理好後回頭瞥了一眼仍下著雨的窗外,才轉身朝門口走去。
多列夫急忙追著少年的腳步去,「我走前面吧,小少爺。」
少年伸手制止他,「不必擔憂,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說罷不再等多列夫說話,逕轉開門把跨步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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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達的大廳十分明亮,廳中除了商隊成員和黑什外,還有一個手持長刀的三眼族女性。她不只目光銳利若鷹,鼻子也像老鷹的喙一般下勾,周身浮著四團燒得猛烈的火球,翻騰的熱風將不及肩的白色短髮掀飛,如波浪般搖擺在火光交映之中。女人周圍的每一團火球都有籃球那麼大,光是一團亮度就是旅館油燈的好幾倍,怪不得大廳會如此敞亮。
「今夜我就要燒毀這間旅館,不想死的話現在就立刻離開!」鷹一般的女人如是道。
多列夫看對方那個架式,不禁倒吸一口氣,直覺告訴他,眼前這位女性肯定就是離神派的一員。雖然自己的商隊有一定的戰鬥力,但是據黑什所言,天明神教的神壇被燒毀了一大半,如果這些都是眼前這位女性一人所為,那麼光憑自己這支商隊怕是很難反抗。
黑什朝著鷹般的女人吼道:「阮又無為天明神教效力,憑什麼燒阮角山旅館。」
那女性不理會黑什,逕看向商隊成員道:「甘須阿布古的外來者們,雖然我們彼此並無仇恨,但若你們堅決與天明神教待在一起,那我將會將你們同視為敵人,一同消滅於火炎之中。」
多列夫好聲勸道:「我們有話好好說,女士。如您所見,這只是一間單純的旅館,跟宗教組織毫無關係,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麼有誤會才對。」
鷹般的女人不為所動,指尖迸發出一簇火焰,「我可是勸過你們,是你們堅決不走的,既然如此死了就別怨我。」
言盡,她開始吟詠咒語,以自身為中心火炎如暴風般擴散,尖叫聲隨著火焰的擴張迴盪在整個大廳。黑什想去開啟防火用的灑水系統,卻被火焰困住腳下,只能在原地急躁地跺腳。
一直躲在廚房的圖札這時從送餐口探出頭,手上拿著從櫥櫃裡翻出的大湯杓,顫抖著雙手,扯開因害怕而緊繃的嗓子念出湧水咒。「大、大地泉有!」湯勺柄的尖端滴下了幾滴水珠,很快就在高溫中蒸發。
「你唸錯啦圖札小朋友,是這樣才對。」賴吉蹬地而起,翻過桌子來到送餐檯前,在落地的同時拔出短刃插進地面,「大地泉湧!」
被短刃劈開的木地板瞬間噴湧出大量的水,除了一臉平靜旁觀打鬥的黑髮少年外,商隊其餘成員見狀都跟著唸湧水咒,一時間整個大廳淹滿了水。圖札揮舞著湯勺大聲叫好,然而下一秒眼前卻是火光一掃水無痕,生生將他的叫好聲扼斷在喉嚨。
賴吉暗叫糟糕,身為一個優秀的商隊,每個成員都有一定的戰鬥力以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然後這次的對手實力卻出乎意料地強。他重新整頓心情,試探性地開口,「外面明明下著大雨卻還這麼從容,難道說妳有燒掉整棟旅館的信心嗎?」
「這棟旅館能有多大……」鷹般的女人向下一蹲,閃過朝左方而來的襲擊,握得緊實的拳頭後是梅伊帶著憤怒的臉。「變成灰燼也不過一個晚上的事而已,不是嗎?」
梅伊蹲低身體,伸出一腿猛然往那鷹女的下盤掃去。鷹女朝地板施放火焰,順著熱風騰起飛離,落空梅伊的攻擊,同時向下甩了一顆黑色、約莫棒球大小的球體,黑球飛到梅伊頭頂時突然出現裂痕,在半空中炸開火花。
攻擊來得突然,梅伊不及反應,只得硬扛下這招,強大的爆炸餘波將她震倒在地。
「隊長,麻煩您帶其他人去躲好!」這支商隊擁有高戰鬥力的就屬賴吉跟梅伊兩人,其他人雖非手無縛雞之力,奈何實力相差太大,根本無法做那鷹女的對手,只會徒增傷員而已。因此賴吉見對手難纏,便要多列夫等人先到安全的地方,以免受戰鬥餘波攻擊。
賴吉和撐著牆壁站起的梅伊對視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張長長的符紙纏繞在身上,和梅伊同時朝著鷹般的女人攻去,黑色的水從符文中浮出,將三人團團圍住。
多列夫擔憂地看了一眼戰區,對身邊的少年道:「我們到旁邊避一下吧。」
少年似是沒有聽見多列夫的話一樣,口中喃喃唸道:「有四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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