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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天際隨著熱空氣的蒸騰，在光線的折射下不住抖動。
「嗒……嗒……」平穩有序的腳步聲打破了鄉郊裡的靜寂。
「吁……吁……」急速的呼吸聲亦伴隨步伐而至。
我和木框一同朝著茫茫的前路進發，正緩步跑向下白泥。
沿途上，地表一直散發出熾熱的高溫，穿過鞋底，燃燒著我倆的腳板。在烈日曝曬之下，我們身上的汗水更是從未休止地流出，衣衫全濕，除了極其悶熱，還增添了重量，拖累著我們的步伐。
我真的累得快要暴斃了，只好揚手示意，抱怨道︰「喂……撐不下去了，先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木框聽後，步伐遂稍微地放慢了下來，似乎亦支持不住了，可是想了一想後，卻又搖著頭說︰「不行。終究要克服的。」說罷，他便回復原來的速度繼續往前直跑。
「慢著啊……」我高聲叫喊，但同時深知道自己無法勸服他，惟有硬著頭皮的跟著跑下去。
就這樣，大概過了半小時後，我倆總算完成了這六公里的路程，來到了下白泥外的空地垃圾站。
我當即什麼都不管，便倒臥在石地上歇息，幾乎昏死過去。
剛才上斜坡的路非常費力，我一雙腳早就酸了，現在放鬆下來時，發現雙腿似乎連知覺也消失了，像是不再屬於我似的。
這時，木框從後方的一間小士多步出，並來到空地，向我遞來一樽蒸餾水說︰「喝點水吧。」
我接過水，呆著了，霎時之間，也不懂得給他什麼反應。
木框於是逕自前往下白泥去。
我扭開樽蓋，大口大口地喝水，凝視著他的背影漸遠，心裡暗暗在想︰世界變得真快。
早在上星期開始，木框已在下白泥放置了各樣所需的訓練物資，以便每天的練習。
只見木框到達泥灘後，便立即從輪胎裡取出了一條塑膠速度繩，並用手機計時，開始跳繩，左右交替地輕跳、踏步。
跳繩對於我這個胖子來說，實在是個太難的項目，我不打算參與，只跟著走到乾泥灘之中，如常般坐在輪胎上，靜靜地陪伴著他。
但見他緊緊地配合著繩子的起落，節奏明快地不斷跳躍，每節兩分鐘完成後，就拋下繩子休息三十秒；時間一到，便又立即撿回繩子，搖繩起跳。
如此循環八組，大概二十多分鐘，木框便完成了早上的帶氧運動。
與此同時，章正桐亦剛好到達了下白泥。
遠處而來的他，仍是穿著一身醒目的運動服裝，背著一個大大的背包，就跟平日的裝束一樣，惟獨今天手中卻多了一個正正方方的麻布袋。當他步近時，我們才清楚認出，那不是普通的麻布袋，而是一個掛牆沙包。
木框向章正桐點頭，打了一聲招呼︰「師兄。」
章正桐卻省去客套，直接便說出訓練的指示︰「先練太極拳步法，每動作來回各走十次，做三組，每次休息一分鐘。」
木框聽後，亦二話不說，馬上在原地純熟的開始練習。眼下他全身立正後，即緩緩曲膝，提起左腳，向外開步至與肩同寬，接著雙臂慢慢提高，手心一直保持向下，提至與肩膀水平時，雙掌便又輕柔地下按，身體亦跟著同步微微地坐落，完成了套路起首的「起勢」。
木框於是正式地依次練習「野馬分鬃」、「摟膝拗步」、「玉女穿梭」和「捋擠勢」這四式動作。
另一邊廂，章正桐卻提著掛牆沙包往泥灘後方的樹叢越走越遠，儘管他沒有回過頭觀看木框練習，其口中還是不忘嘮嘮叨叨的囑咐道︰「虛領頂勁，注意不要望地下，必須眼望前方。」
木框聽後，始發覺自己正犯上了錯誤，隨即改變視線，眼望水平。
轉臉再看時，章正桐的身影已隱沒了在樹叢之中，我大感好奇，遂從輪胎上起來，行前數步，眺望遠處的章正桐。但見他在一棵大樹前停下，並從背包中取出了一條登山用的黑色尼龍繩和金屬安全扣，開始把沙包懸繫在粗壯的樹幹上。
嘿！這趟木框可高興了。他每天花這麼多的時間在套路之上，大概早就悶透，如今終於可以真正地練拳了。
我回首去看木框，但見他此刻還在專注地練習套路動作，未有半點分神的跡象。
只見他雙手掌心上下相對，呈抱球之勢，左腳剛剛向前伸出，右腳保持曲膝在後，繼而左掌朝天，手臂由下而上的斜向地架前，右掌則向地，逐漸下按至腰胯旁。與此同時，他的身體重心亦順著向前挪移，雙腿步法也隨之漸轉成半弓步。
這樣才一式「野馬分鬃」。
既慢條斯理，又重重複複的動作，我一點也看不懂，亦不感興趣。
這太極拳實在夠悶，真不曉得木框為什麼願意花時間去學。我看他的拳頭早已忍耐多時，待會兒輪到打沙包的訓練，想必非要狠狠地揍個沒完沒了不可。
約莫過了半小時左右，木框在泥地上來來回回的已耍了套路動作許多遍，好不容易才把所有的動作逐一完成了三次演練。
木框已渾身是汗，正軟軟無力地坐在地上，雙腳似乎都酸軟了。我向木框拋出水蹲，他接過後，隨即大口大口地喝水。
章正桐搔著下巴，思量著，似是在評估木框的狀態，待木框休息了一會兒後，便開腔說︰「你現在的太極拳步法已算是靈活，對於胯部的運用亦有所掌握。接下來，你開始要針對『臀大肌』的發力進行操練。」
木框流露出困惑的神情，問道︰「臀大肌[1]？」
章正桐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解釋道︰「那是人體中最大的肌肉，無論你出拳、踢腿，抑或日常生活中的步行、跑步和上落階梯，均會用得上它。臀大肌能主導雙腳不同方向的發力，若要練好技擊，必先練好這組肌肉。」
木框點著頭，認真地聆聽。
我卻在旁吃吃地訕笑著，心想︰兩個大男人在玩屁股……
章正桐見木框仍是滿臉不解的神色，遂笑著說︰「來，看我做。」
說罷，章正桐便徐徐在原地開步、起勢，緩慢地陸續打出「野馬分鬃」、「摟膝拗步」、「玉女穿梭」和「捋擠勢」起來。
在章正桐親自示範之下，可見每個動作都極為細膩連貫，即使不會武術的人，看著也會覺得近乎完美，世界冠軍的功架自不用多說，而其中最為技驚四座的，更是他的步法。
只見他刻意地放慢速度演練的同時，也任由自己的身體坐得越來越低，腳下的步法亦開展得越來越闊。
正正因為每一步著地的落點都放遠了，所以前後兩腿之間的距離變得更寬闊，身體重心也得以坐得更低。我甚至看見他的後腿在跟步上前之時，每每在移動的過程中，膝蓋都剛好能與地面輕輕地擦過，牽起一小陣灰色的塵埃。
先不說要練得到這個程度有多困難。
換著是木框，平日在練習這四式動作過後，雙腳不免總是麻痺酸痛、疲憊乏力。
若是要像章正桐那樣，把身體坐落到幾乎貼著地面的高度去練，即使真的移動得到也好，大概雙腿很快便當場折斷了。
只是章正桐似乎沒有這個顧慮，也沒有一絲辛苦的神情。
他示範後，依然神色自若的，彎腰把膝蓋位置的灰泥拂去後，便又輕描淡寫地為木框進行解說︰「同樣的四式訓練，已能充分運用到臀部肌肉的力量，只要限制自己在這速度、闊度和高度去練習的話，很快便會增強到臀部肌肉的發力。你亦不必擔心自己的膝蓋，只要保持讓腰胯和臀部肌肉運力帶動，定必完全分擔膝蓋承受的身體重量，因此不會造成勞損。」
木框搔搔腦袋，似是還未明白，章正桐於是把原理向他娓娓道來。我卻已聽得遊魂到了太虛，也許我真的不是學武的料子。
細想之下，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我不如去找點吃的好了。
我搞不懂什麼屁股發力。
我只知道，這斷不是平時老人家在公園耍的太極操。
這是真正的太極拳。
[1] 「臀大肌」︰位於臀部的肌肉，自盆骨背後往下斜向延伸至大腿外側(髂脛束)的位置，途經髖關節，能主導大腿外展、後伸、外旋及水平外展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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