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斳天很不快樂，他有兩天沒有見到約禮了，不知道約禮傷得嚴重不嚴重，父親有沒有繼續欺負他。

     

      他曾試著偷偷跑去僕人的住所那邊想看看約禮在不在，但很快被管家發現。

     

      「請少爺快回去主屋，這裡不是你該來的。」

      「我知道約禮在這裡，李伯你不能讓我看看他嗎？」楊斳天能求就求。

     

      「少爺想過老爺說的話嗎？約禮他來到這裡就跟我與其他僕人一樣是來服侍你跟老爺的，如果想要他回到你身邊，恐怕也無法像以前一樣了。」

      管家的話，讓楊斳天想起楊鑫的警告。

     

      所以他要把約禮當作僕人命令嗎？

      楊斳天不知道他做不做得到，在僕人住所這裡得不到他想要的，失落地回到屋內，但當天晚上父親便在晚餐時刻，把約禮帶到他的面前。

     

      約禮是獸人的模樣，不過臉上帶著灰狼狀態時的防咬嘴套，見到他時，不似從前那樣眼睛像會發亮的專心凝視著他，而是有些閃避與帶著一份距離感。

     

      「約禮。」楊斳天忍不住想靠近，但約禮很快退後一步。

     

      楊斳天被約禮的動作傷到了，黯淡下目光，卻沒移開過他。

     

      「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吃飯，快坐下來。」楊鑫久違地對楊斳天露出笑容，摸著他的頭，帶著他來到餐廳，回到他喜歡的父親模樣。

     

      楊斳天乖乖坐上自個的專屬位置，約禮卻依然站在客廳裡的原先位置不動。

     

      他不自主地看了又看，楊鑫突然低沉開口：「看你要讓他站在哪裡，還是到樓上房間門口等你，由你決定。」

      楊斳天伸手碰觸著餐桌上的餐具，不似把玩，卻反覆地摸著，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讓他在那裡站到明天早上。」

      楊斳天雙眸一震，情緒很激動地看向父親，又看向站在他們身側待命的管家。

     

      一個面色冷漠，一個目光透露出鼓勵。

     

      楊斳天的手，微微地顫抖，深呼吸一口氣逼自己開口：「約禮來我這裡站著。」

      約禮馬上聽話地來到楊斳天身邊站好。

     

      「知道該怎麼做就好。」楊鑫很滿意兒子的表現，開始用餐，大口地吃著牛肉配上紅酒。

     

      在楊斳天的面前也放置著他愛吃的牛排，若不是父親的關係，他跟約禮就會像以前一樣開心的吃飯。

     

      但現在只有他一人能享受，再好吃的食物也食之無味。

     

     

      結束晚餐，楊斳天趁著父親在與管家談話，來到樓上房間，問著約禮，「上次我爸爸打你，你有受傷嗎？」

      約禮搖搖頭，不想讓主人擔心。

     

      「這個給你。」

      楊斳天把偷偷藏在口袋裡的草莓拿出來要給約禮吃，不過約禮後退一步，沒有多說什麼。

     

      「為什麼不收下？」楊斳天不習慣約禮跟他變得陌生。

     

      「我不能拿。」

      「為什麼？」

      因為楊鑫要他認清自己的身份，一個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自覺，不能越線。

     

      「我要你收下就收下。」

      楊斳天生氣地把草莓丟到約禮的手上，所以約禮不得不收下。

     

      他愣愣地看著手中顏色嫩紅又散發甜甜香氣的草莓，明白楊斳天的好心，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你們在做什麼？」

      這時，楊鑫冷不防地開門進來，讓兩人都內心一驚，怔眼站著。

     

      楊斳天不打算說出草莓的事，但楊鑫看到了，「這是你給他的？」

      「嗯……我想給約禮吃。」

      楊鑫改看向約禮，約禮不安地握著手中的草莓，緊張地小口的呼吸。

     

      他不知道楊鑫會不會為此發飆，懲罰楊斳天？

      「是我強迫約禮收下的。」楊斳天馬上跳出來道。

     

      楊鑫只冷冷地瞥過兩人，沒有多說什麼，離開楊斳天的房間。

     

      「你快吃掉吧。」楊斳天以為沒事了，鬆一口氣笑出來。

     

      「老爺說要睡覺時才能拿掉。」約禮吶吶地道。

     

      「那就那時候再吃。」

      楊斳天很高興他們兩人又能在一起了。

     

      他睡覺前看著約禮吃下草莓，變成小狼模樣，雖然不願上床，一被他抓上去就會再溜下來，堅持待在地板上。

     

      但有約禮在身邊，楊斳天的心沒那麼空蕩蕩了。

     

     

      只是這份開心沒有延續很久，隔日吃早飯時，楊鑫當著他們的面，命令管家：「今天一整天都不許讓他吃東西。」

      他指誰？眼下楊斳天正在啃吐司，知道不是指自己。

     

      是約禮嗎？

      他望向約禮，約禮只是認命的接受。

     

      「為什麼約禮不能吃東西？」他吃驚地問。

     

      「他吃了不該吃的就該受到懲罰。」

      楊斳天很不滿、也很生氣，父親接二連三地硬把錯怪罪到約禮身上，這對約禮很不公平。

     

      「這樣我也不要吃。」他將吐司丟回盤子裡，準備跟父親硬碰硬。

     

      「只要你不吃東西，我就讓他餓三天。」楊鑫端起咖啡，口氣雖冷漠，自身上傳遞出來的壓迫感卻很強烈，一下讓空氣變得稀薄。

     

      楊斳天無法自喉嚨裡發出聲音回嘴，雙手不自覺地含握起，父親的話讓他喘不過起來，胸口似卡著什麼。

     

      這種被威脅與強迫接受的感覺像團火在他體內燃燒著。

     

      他試著用力地喘氣，盯著約禮，想要讓自己舒服一點，內心卻依舊很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幫約禮才好？

      因為他想對約禮好，卻可能是在害他，但什麼都不做，就得看著約禮受苦。

     

      自他眼眶中擴散出一股澀澀熱燙的感覺，他人很不知所措，很討厭父親，氣他要這樣做。

     

      「你為什麼要對約禮這麼壞？」他鼓起勇氣的問。

     

      「這就是他的命，他一輩子就是被人看不起、不放在眼裡，只會被踩在腳下的存在，你身為Alpha不該對他擁有任何的感情，他不是真正的人，跟我們不同，只是一個聽你命令的寵物，好好認清你的身份，我要的是能帶給我驕傲，讓所有人敬畏的楊家繼承者，不是一個動不動就哭的弱者。」

      楊鑫一字一語說得很重，沒得讓楊斳天選擇，這就是他的命，敢違抗，楊鑫便會用更激烈強硬的手段逼他去做。

     

      楊斳天很無助又挫敗地看著約禮，突然非常明白自己該怎麼做才對，如果他真的想保護約禮，就該將約禮當作是討厭的人，不把他看在眼裡。

     

      雖然他很喜歡約禮，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

     

      如果不想約禮再被父親傷害，他只能先傷害約禮。

     

      他做得到嗎？

      他無法確定也知道很難，但他會強迫自己那樣做。

     

      強迫自己成為他不喜歡的那種人。

     

     

      **

     

      從幼兒園的故意冷漠與拉開距離，來到國小的假裝討厭，楊斳天曾想過在父親面前做一個樣，等跟約禮獨處時在變回來。

     

      然而，情緒壓抑久了，他變得越來越難坦蕩地面對自己，無法開心地對著約禮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回到兩人最沒距離地的那段開心日子。

     

      所以每當快要承受不起這種內心折磨時，他就會要約禮變成狼，然後緊緊地將約禮困在懷中，摸著約禮的毛，流著淚，小聲說著：「對不起。」

      約禮會舔掉他的眼淚，卻讓他哭得更慘。

     

      從約禮平靜凝視的目光中，楊斳天看到約禮的忠誠與信任，能明白他必須這麼做的原因，知道怎樣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但這種狀況卻只能惡化下去。

     

      國中更有判斷力時，楊斳天再次質疑為什麼父親要對約禮這麼殘忍？儘管身為Alpha，天生比Omega跟Beta優越，但願意平等看待他們的人也不少。

     

      為什麼父親要逼他這樣對待約禮？

      楊斳天打算反抗，卻意外從同學口中得知當年母親的死跟父親有關。

     

      「聽我爸說，你媽是因為你爸害死人，被人報復才慘死。」這名同學的名字叫做林博霖，因為看楊斳天不順眼，從家長那邊知道過往的事情，想刺激他。

     

      「你騙人。」楊斳天很震驚，不敢相信。

     

      「不信就回去問你爸。」

      楊斳天回話不了，當時他年紀還小，根本不知道那場車禍背後藏著什麼秘密，經過回家調查後，發現是事實，讓他對父親累積的厭惡來到高點。

     

      他開始翹課與不讀書，讓成績一落千丈。

     

      「如果被老爺知道，他一定會很生氣。」約禮跟在先把書包丟向學校圍牆另一側，準備第三次翻牆的楊斳天身後。

     

      「你煩不煩，要來就來，不然就自己回去上課。」

      楊斳天俐落地跳坐上圍牆，刻意睨向下方完全人類模樣的約禮一眼，然後跳下另一邊。

     

      約禮跟著翻過牆後，楊斳天並沒有等他，自顧先走向右側的大馬路。

     

      約禮一路跟隨，楊斳天翹課最常去的地方是觀景臺，總是坐在地板上靜靜地眺望腳下的高黎市市景。

     

      楊斳天的童年過得並不快樂，雖然家裡有錢、有勢力，卻連小小的家庭溫暖都無法給他。

     

      李瀞嫻在世時，約禮聽過楊斳天吵著希望放假時楊鑫可以帶著他們到哪裡玩，李瀞嫻總要他體諒楊鑫的辛勞，會有一天帶他們出去玩的。

     

      然而，那一天已不可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