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黑暗中,袁夢轉動身體,腦袋忽然“砰”地一聲撞到硬物,她艱難地睜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茶几的一條桌腳,而自己正側躺在地面上,兩秒後,眼皮招架不住困意再次合攏,她抬起右手撫摸額頭痛處,一陣刺鼻的惡臭猛然襲來,意識霎那間清醒了,定睛一看,手掌上沾了濁黃的粘液,不知是誰的嘔吐物。
袁夢扶著沙發站起來,眩暈感佔領了大腦,搖晃了幾個來回才站穩,眼前的景象終於清晰明瞭,這裡是酒吧二樓的KTV包廂,東倒西歪的茶几,遍地的瓜子殼、零食袋和啤酒瓶,沙發上的嘔吐物堆積在坐墊縫隙裡,這分明是宿醉殘局。她環視一周,竇之慶趴在門口呼呼大睡,鄭舒朵仰面躺在沙發後的空地上,雙腿靠著牆,以這樣的姿勢睡覺,想必等醒來後會腿麻到走不動路。包間裡沒有窗戶,唯一的窗在廁所,因此無法直接判斷當下是晝是夜,袁夢扶著牆一路進入廁所,將洗手液擠出鋪滿手心,狠命地搓動,試圖將異味徹底清除。洗完手後,她走到後方的窗戶前,用力扯開窗簾,明烈的陽光闖進來刺痛她的眼,她輕叫一聲,立刻報復似地將窗簾甩回原位。
昨晚發生了什麼呢?袁夢吃力地回憶,昨天下午離開遊樂園時才三點半,因此他們又去電影院看了場電影,是一部充斥著爆炸鏡頭的科幻動作片,從電影院回來時天已經黑了,竇之慶帶她們在舞池玩耍,玩累了就上來唱歌,似乎這就是昨天中午之後的所有經歷,至於十二點以後,也就是鄭舒朵的生日派對,她倒是記不太清,也許是因為那時候喝斷片了。
失憶是可怕的,袁夢瞬間聯想到一些不美好的事情,這些事發生與否,取決於陳以康和自己的男朋友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她一邊思考一邊走出廁所。兩個月前,鄭舒朵、鐘曉萱和她在商場裡玩劇本殺,偶然結識了陳以康和竇之慶,她也因此跟竇之慶開始了漫長的曖昧時光,直到一周前才正式確立戀愛關係,這期間五人亦常常相約玩樂,結伴而行。她心裡清楚,陳以康從一開始就對單純的鄭舒朵虎視眈眈,數次暗示未得正面回應,他早已急不可耐,既然如此,昨夜他們應該發生了什麼才對。轉念想想,雖然他和竇之慶都是校外社會人員,但畢竟正兒八經地經營酒吧,也許不會做出什麼太過分的事。低頭一看,手上殘留的水完全風乾,袁夢拿出手機,時間是早上七點四十七分,她開始流覽社交平臺的動態。
竇之慶哼唧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袁夢瞧他一眼,頓發嫌棄之心,當時看他和陳以康關係不錯,以為家底殷實,遂一口答應了他的追求,後來才知只是在其酒店工作的酒保,暗罵自己瞎眼,應該擇日找個藉口提分手為妙——越快越好。
手指不停地在螢幕上往上滑動,一條動態忽然吸引了袁夢的注意。動態原發佈者是紀雪玟,歐陽米諾負責轉發,否則早與紀雪玟解除好友關係的袁夢是不可能看到的,而動態內容也奪人眼球:是紀雪玟的戀愛公告。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
短短的文字下配了一張男孩的照片,袁夢認出來那是學校說唱社團的社長,叫唐鬱汀。不論如何,紀雪玟分明是由於未知原因與他保持了一段時間的地下戀情,“同性戀”謠言將她騷擾到無法忍受了,方才被迫公開,以證實自己是異性戀。
竟然把社長拿下了,藏得真夠深……
袁夢如此想,不屑地白了一眼,又點進她的主頁,目之所及的內容令她露出似恨非恨的訕笑——果然是奔自己而來。紀雪玟的主頁封面寫著:
色情、裝逼、矯情、貪婪、偽善、兩面三刀、笑裡藏刀、道貌岸然、自私、虛榮、狡詐、虛偽、冷漠、齷齪、卑鄙、見利忘義、嫌貧愛富、厚顏無恥、陰陽怪氣。希望大家繼續加油,我會找一天炸了你們所有人,你們這群屌毛。
“真是瘋了……”袁夢喃喃道。
“就你們兩個嗎?”
陳以康突然出現在門口,盯著袁夢問道。
“啊……”袁夢把手機收到挎包裡,“舒朵在那兒呢。”
陳以康順著袁夢所指方向探頭,看見展現出一副狼狽睡姿的鄭舒朵,不悅地搖搖頭,踢地上的竇之慶一腳:“喂,起床了。”
“哎……哎呀……”竇之慶囈話朦朧,隨後睜開眼,坐起來,“幾點了……天亮了沒?”
“你媽的,太陽曬屁股了。”陳以康呵斥道,隨後跨過他,來到鄭舒朵旁邊。
“這麼凶幹什麼……”竇之慶嘟囔著站起來。
陳以康擼起袖子,小臂上的骷髏紋身暴露出來,他叉著腰站在原地,思考著怎樣溫柔叫醒眼前這位沉睡的美人。他舔一舔乾燥的嘴唇,伸出右手,緩緩靠近她的臉龐,此時一旁地面上的手機突然發出資訊提示音,他猶豫一番,轉變伸手方向,拾起她的手機,只見螢幕上這麼一句話:
朵朵,生日快樂。
“操。”陳以康將手機丟到鄭舒朵的小腹上,暫態將她驚醒。
“陳老闆……”鄭舒朵睡眼惺忪,像木頭人似地愣了一會兒,從夢境裡緩過神,試圖站起,果然腿麻無從發力,於是坐在地上困惑地看著陳以康。
“給你發消息的這個人是誰?”
陳以康嚴厲的問話引起竇之慶和袁夢的注意,他們不約而同走過來。
“啊?”鄭舒朵拿起手機,這是一個小時前的消息,發送者是王奧。
“朵朵?”陳以康冷笑,“哼……朵朵……”
“他是我同學。”
“媽的,你還瞞著幹什麼?”陳以康用力踢一腳茶几,把屋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我說你昨晚在廁所怎麼寧死不從,哼,還以為你真是個貞潔烈女,原來想腳踏兩隻船,既想左右通吃,又想全身而退啊。”
袁夢驚愕地看著陳以康:“腳踏兩隻船?”
“她男朋友祝她生日快樂。”陳以康瞥了鄭舒朵一眼,抑制住憤怒,點燃一根煙,坐在沙發上悶頭狠抽。竇之慶見氣氛僵硬,也一時不知所措。
“不是……不是!”鄭舒朵拉住袁夢的衣角,“是王奧。”
“王奧?啊,王奧!陳老闆,你誤會舒朵了。”
竇之慶說道:“王奧?這誰?你們以前沒跟我說過啊,是什麼名人嗎?”
“當然不是名人,就算是……也是臭名昭著的名人。不管怎麼說,他絕對不是舒朵男朋友,我保證。我生日那天,他也給我發過類似的消息。”
“他想幹嘛?系統自動發送嗎?可是為什麼要叫她朵朵?”
“不是自動發送,就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給我點時間捋一捋。”
“媽的,是騷擾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但又好像不是,他發生日祝福之後並不會多說什麼。”
陳以康開口道:“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解釋清楚。”
“簡單來說就是個猥瑣的胖子,喜歡無緣無故找女生講話。”
“此話當真?袁夢,你別替你朋友打圓場,你撒沒撒謊我是能查出來的。要是那個王奧……”
“陳老闆,真沒騙你,你看你把舒朵都嚇著了,我們心平氣和地說話行嗎?”
“行,當然行。”陳以康把燃盡的煙頭丟到煙灰缸裡,“那這麼解決吧——你現在把那個王奧約出來,讓他過來這裡,我親自教訓他。”
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言,陳以康指著鄭舒朵又道:“這段時間以來,我在她身上花的錢、花的時間,你們也都看見了,現在突然冒出個叫她朵朵的男同學,他媽的……舒朵,他要不是你男朋友,那我給他鼻樑來兩拳,你應該不介意吧?”
“我……陳老闆……你別這樣。”鄭舒朵終於能站起來了,她顫顫巍巍走到袁夢身旁。
“竇之慶,你女朋友也被他騷擾過,你不出來說句話?”
“她們大概是怕事情敗露,被學校處分。”竇之慶拍拍胸口,轉身對兩個女孩說:“你們放心,我們自有辦法威脅他,讓他不敢告狀。”
袁夢眉頭緊鎖,在點唱機和茶几之間來回踱步,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好吧,陳老闆,之慶,我相信你們。王奧這個變態,要細數罪行還數不過來呢,隔三差五騷擾女生,在朋友圈開黃腔,還有傳言說他經常偷拍女生,手機相冊裡藏了一堆照片,也是時候得到懲罰了,你說對吧,舒朵?”
沒等鄭舒朵回答,竇之慶笑道:“哈哈!看來這次是要揍對人了。”
“那我該用什麼辦法去騙他來?”
陳以康翹起二郎腿:“聽你剛剛的描述,這還不簡單?直接說有事找他,他自然會屁顛屁顛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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