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時鐘指向八點十分。如陳以康所言,在袁夢簡單的邀請下,無需拐彎抹角的話術,王奧欣然答應趕來酒吧。整個交流過程十分簡潔,簡單地與王奧打招呼後,“女同學”這個身份瞬間挑起了他的敏感神經,他很興奮地告訴袁夢,他正在學校旁小遊園的池塘邊上散步,還拍了張照片發過來。袁夢沒有多加理睬,將酒吧的名字發過去,讓他過來,他極驚喜地回應道:
“啊,太榮幸了!我馬上來,請一定要等我。”
如此畢恭畢敬獻殷勤的語氣,讓眾人不禁覺得打出這行字的是一條吐著舌頭的癩皮狗。
“蠢貨。”陳以康瞅著螢幕上的聊天資訊,鄙夷地說道,“他精蟲上腦,以為你要和他約會呢。”
“他不蠢,我們怎麼騙得他來?”袁夢說。
“話說回來,為什麼他要說‘好久不見’?你們不是上週六剛聊過天嗎?”陳以康指著上方的聊天記錄問道,那時王奧碰巧在博物館附近看見袁夢,心血來潮便發了條消息過來。
袁夢劃上去,完整的對話顯示出來:
-哈嘍,袁夢!我看見你們了。
-什麼意思?
-我也在博物館門口。
-哦。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和閨蜜來玩。
-哪個閨蜜呀?是我們班的嗎?
袁夢沒有再回復他。
陳以康說:“在校外偶遇不敢直接上來打招呼,居然在手機上發消息騷擾,真給他慫到家了。”
“你們明白我先前說的什麼意思了吧?一個死胖子天天騷擾女生,他給舒朵發‘生日快樂’也是這個道理,所以這和舒朵沒半毛錢關係啊,陳老闆。”袁夢將手機熄屏,坐到沙發上繼續說,“他喜歡說‘好久不見’也是為了騷擾女生,不論是否真的很久沒見,他都習慣以這句話作為騷擾的開端,因為只要被騷擾者對這句話產生疑惑,回復一句‘我們不是剛見嗎’,對話得以延續,他就得逞了。”
“操,真他媽是個傻逼。”竇之慶忍不住罵道。
“媽了個逼的。”陳以康興致來了,咧嘴笑道,“不僅是蠢人,也是個奇人。”
此時鄭舒朵從洗手間出來,見眾人都坐在沙發上,也不敢去別的地方,怯聲怯氣地在袁夢身旁坐下,她至今無法信任這兩個男人中的任何一個。竇之慶撕開幾袋薯片,大家開始吃早餐,同時袁夢開始講述王奧可惡又可笑的“光榮事蹟”。
四年前,大學生活伊始,如其他同學一樣,袁夢對王奧的第一印象是一個憨厚的胖墩兒,除了肥胖帶來的喜感之外毫無特點,他從那時開始就熱衷於和女同學打招呼,猥瑣人格逐漸浮出水面。因為剛踏入新校園,大家彼此不熟悉,很多女生都沒有對他產生警覺,況且大一閒暇時間多,不用為了考研或者找工作忙得焦頭爛額,社交因而成為了生活主旋律,大多女生也願意陪他“玩”,不過只將他當作生產笑談的小丑,要說處物件,整個學校的帥哥數不勝數,神經病才會跟他談情說愛。
“大一上學期剛開始那會兒,有天晚自習,他坐後排,恰好旁邊有個女生,於是就找她聊天,結果你們猜怎麼著,他要認那個女生當姐姐……哈哈……”袁夢看向鄭舒朵,“舒朵,你記得這件事吧?那個女生叫什麼來著?”
鄭舒朵牽強地笑笑:“是王淑麗吧。”
“對對對,是她。王奧還說他倆都姓王,成為姐弟合情合理。”
竇之慶問道:“那後來呢?她同意當他姐姐?”
“她假裝同意,逗他玩的,後來就不理他了。我聽說她上個月考研考上了重點大學,跑老遠了,結果王奧還記得那事,揪著不放,發微信叫她姐。人家有大好前程,還理睬一個呆頭呆腦的死胖子?哈哈哈……”袁夢大笑不止,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平緩,“啊,對了,要說經典事蹟,那非提杜珊珊不可。”
見陳以康二人一臉疑惑,鄭舒朵解釋道:“那個杜珊珊差點成了他女朋友。”
“哦?”陳以康詫異道,“你先前說神經病才會跟他談戀愛,難不成她就是神經病。”
“鬼知道她怎麼想的。”袁夢說,“他們是因為一起演話劇認識的,後來越走越近,時常在網上聊得熱火朝天,隔三差五相約打乒乓球,不過她那時候也總和別的男孩子聊天,這麼一看,似乎和王奧並不算曖昧……但她一定是那時所有女生中和王奧接觸最頻繁的一個,甚至還邀請她參加自己的生日聚餐。”
遺憾的是,這樣的甜美時光並不長久,杜珊珊與他漸漸疏遠,從每日噓寒問暖到偶爾詢問作業,再到半年未有來往,在後來的某一天,杜珊珊忽然曝出了自己的戀情——一個比自己小一屆的學弟。當她牽著他的手來教室裡上公共課時,遠坐在角落的王奧瞧見這一幕,妒火使他臉色鐵青,讓他痛苦的除了那對恩愛鴛鴦之外,還有來自身旁同學的嘲諷。
她不是你的情人嗎?怎麼被人搶走了呢?實際上這話大錯特錯,他和杜珊珊從始至終都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只不過好事的看客時常拱火,讓他誤以為桃花運來了。自那以後,王奧仿佛受到了刺激,屢屢在朋友圈發佈糊裡糊塗、不明所以的文字,其中總是夾雜著下流詞彙和葷段子,絲毫不怕被現實中熟識的人看到,許多女同學見識到他的本態,紛紛將他遮罩,他見沒人對自己的低俗文字表現出反感,以為幽默感奏效,繼續變本加厲地發佈。
“都是什麼樣的內容?能有多低俗?”竇之慶問。
袁夢無奈地撇嘴:“比如說他把自己玩色情遊戲的截圖發出來,連馬賽克都不打。”
陳以康笑道:“媽的,有意思。”
“還有呢,他發黃歌的歌詞,講各種黃段子,像什麼‘鴿鴿下面羊死了’,‘吃餃子不放婦炎潔不如不吃’,,‘蝙蝠俠和海綿寶寶在床上玩69’,‘食人族酋長吃著碗裡的日著鍋裡的’……”
“等等,蝙蝠俠和海綿寶寶什麼?這他媽太離譜了。”
“不然怎麼說他是整個專業最噁心的人?”
鄭舒朵小聲說:“還有謝良夫呢。”
“噫,你別提他啦。”袁夢皺眉,“我光聽到他名字都……”
“謝良夫是誰?又是哪位奇人嗎?”陳以康問道。
“就是……我不好說,就是……臉上那樣……”袁夢指著自己的右臉,做出擠眉弄眼的誇張表情。
“哦。”陳以康心領神會,點點頭說,“差不多能猜到個大概了。”
“那說回王奧吧,我之前不是說他在和女同學打招呼這方面特別狂熱麼?路上見到必定要過來問候,根本不管女生的感受,就連班級裡最孤僻的女生都逃不掉。不過從他在朋友圈耍流氓開始,現實中的他不知不覺變得膽小寡言,把騷擾陣地搬到了網路上,以各種奇怪的理由跟女生說話,比如忽然向對方索要她家裡養的狗狗的照片,比如像你們剛剛看到的那樣發生日祝福,當然,最經典的還得是那次——老師託付他收班級作業,他向每個給他發送作業的人都回復了一句‘好久不見’。”
竇之慶說:“這麼一來,他就有藉口跟全班女生都聊一次天了,太閑了這人。”
“就是啊,大家都在准備考研或投簡歷找工作的時候,就他一個閒人在那裡發情,誰他媽理他啊。你說是吧,陳老闆?”
陳以康剛想接話,袁夢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她瞥了一眼,笑著將螢幕朝外展示給眾人看:只見王奧的名字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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