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遙遠仙都的曼陀羅花啊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FmZ8GULnv
你們為什麼痛哭流涕?
“也就是說,五年級分班之後,你們就很少講話,幾乎形同陌路了?”
“對,不過後來上初一,又在同一個班待了一年。”
校園路邊的石椅上,我坐在中間,羅曉娟和紀雪玟分別在我的左邊和右邊,而發出疑問的是紀雪玟。在這之前,我告訴過她們我能記起的關於那個男孩的大部分事蹟——為了防止她們炮製謠言,必須先打消她們的疑惑,而這些舊事確實無傷大雅,沒什麼好遮掩的。
我和那個叫魏謙的同齡男生從出生那會兒便彼此認識,兩家人的關係也不錯,雖然不是鄰居,但畢竟同村,相隔不遠,甚至能通過頂樓的窗戶對望。學齡前的那幾年,我們常常一起玩過家家,用扁平的石頭作鍋,樹葉作菜,沙礫作鹽(更像是鐵板燒),我們很愛玩這樣的烹飪遊戲,煮好了就吧唧吧唧地假裝享用佳餚。那時我的爺爺在後山的竹屋裡圈養著幾隻兔子,他老人家習慣將兔糞鏟到竹屋旁,然後在表面蓋上薄薄的沙子,囤積著當肥料,乍一看就是個普通的沙堆。有一次我騙魏謙踩上去,板結的沙殼陷入軟綿綿的兔糞中,像破裂的豆沙月餅似的,臭氣飄出來,他的雙腳也隨之被糞便困住,於是站在糞堆上無助地嚎啕大哭。那時我們只有四五歲,能記起來的事也僅限於此。
後來我們一同在鎮上的小學念書,他坐在我後面,我們發明了一個新的“過家家式”遊戲,是類似於手指布偶劇的角色扮演,劇名叫《花仙子》,我們用手扮演劇中的人物,小孩子的把戲非常簡單,將食指和中指當雙腿,一隻手就是一個人,於是逢下課時間,我們的角色們就在課桌上走來走去,故事的具體內容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總之是和神仙下凡有關,仔細一想,似乎是根據當時一部熱播的TVB港劇改編的。
當然,上課時間我們也管不住那顆躁動貪玩的童心,由於不能弄出太大動靜,我們不得不採用傳紙條的方式繼續“話劇演出”——在十五釐米見方的圖畫紙上畫出故事,我畫好以後傳給身後的他,他完成故事接龍後,用手指戳戳我的背再遞給我。這些畫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我十六歲那年整理舊書的時候,它們偶然從作業本中掉出,我覺得尷尬,看了一眼就隨手扔到旁邊,後來便找不著了。
剛開始在小學念書時,我們沒有一天不是一起放學回家的。我家在鎮上本來就有宅基地,而魏謙的家人只能在學校附近租房,他爸媽外出打工,因此爺爺奶奶擔起照顧他的重任。除了他以外,我還跟一個住在我隔壁、滿臉雀斑的男生玩得要好,通常我們三人放學一起走,到了十字路口時,他得繼續向前走,而我和那個雀斑男生往右拐,各自回各自的家。後來,魏謙老家的田地因為久無管理長滿雜草,他的爺爺奶奶又考慮到他已經到了可以獨立生活的年齡,於是把他送進學校寄宿,自己回去耕地,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在我放學路上出現過。
我們的吻發生在三年級下學期,魏謙在鎮上有家可歸的最後一年。時值冬末春初,酷寒依然逗留在小鎮,嘴裡吐出的氣凝結成白煙,尚未接觸煙草的孩子們都愛通過這種方法模仿煙民,我和魏謙則將其稱為吐“迷魂散”,當然啦,就是電視裡妖精給人施咒的道理,手心向上,手腕靠近嘴,呼一口長長的氣,那嘴兒就像火車頭一樣噴出濃濃白煙,按照我們的規矩,被噴到的一方要假裝暈過去,也就是被迷倒。有一次課間,我們撅著嘴唇嘗試給對方施“迷魂散”,但是各自都不承認被迷倒,一個勁互相探頭吹氣,結果稍不留神嘴巴碰到了一塊兒,我們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面紅耳赤,而是放聲大笑,笑得肚子疼,他拼命解釋只親到了下巴,仿佛很害怕這個吻會改變什麼,但它確實改變了。
多年以後,我回想起來只覺得噁心,黝黑的圓臉,肥厚的嘴唇,臃腫的身形,我和這樣一個人做過所謂的青梅竹馬,並且接過吻,這竟讓我有一種童年時期遭受過性侵的羞恥感和恐懼感,我故而將它深埋在記憶區的土壤裡,以為只要時間足夠久,它便會自行降解乃至消失,不曾想這兩天又被意外地挖出來。
“他在學校寄宿的日子裡非常孤獨,和其他孩子合不來,總是被欺負。他經常和坐在前面的我說,在學校待一天就是一千年,熬過五千年後就是週末,可以回家休息,不過不是休息兩千年,而是兩天。”我盯著鋪裝地面呆滯地說。
“這樣啊。”紀雪玟若有所思,“那我捋一捋,你在初一之後就轉學了,轉到縣裡的中學,和那個魏謙就此斷了聯繫,是這樣吧?”
“沒錯。”
“我在想,雖然……和那麼醜的人親嘴是很噁心,可雨薇你也顧慮太多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確實不是故意的,但初一那年還有故事。”
“還有?”
五年級到初一,疏遠許久的距離突然被拉近,尷尬在所難免。那年智慧手機剛剛興起,我們的年齡層很快在網路上有了一席之地,虛擬世界裡,每個人都是雄辯家,現實生活中,大家也會把流行詞掛在嘴邊表示自己不落伍。但是,當男孩們第一次接觸互聯網,肯定少不了一件事。
“電子遊戲?”羅曉娟說。
我搖搖頭:“不是喔,你太純潔了。”
那時候,班裡的男生們總是神秘兮兮地討論各種性器官、體位和女優名字,據說這一切的源頭是魏謙,有流言說他不僅精通AV,還教同寢室裡的幾個男生自慰,最令人作嘔的是他常常將現實認識的女同學代入幻想,晚上在寢室裡大聲描述自己和她們巫山雲雨的場景。更可怕的是,有男生知道了我和魏謙的關係,抑或是他自己抖出來的,因此又傳出流言蜚語說他喜歡我。
“噫,原來是個變態猥瑣男……”紀雪玟面露反感,“那後來他和你表白了?”
“當然沒有,而且……當時我們已經決裂了。”
“決裂?”
“因為追星。那時候我是一個偶像天團的粉絲,可能是為了引起我注意,他刻意大肆詆毀、辱駡他們,我也挺幼稚,還為此和他公然吵了一架,幾個月後暑假來臨,我轉學,我們也一直保持決裂關係。不過……”
“哎呀,還有故事?”
“後來我又見過他三次,一次是念初二時的寒假,另外兩次都在十七歲那年,一次是回鎮的大巴車上,一次是過年走親戚的路上。”
“將近九年,就見過三次嗎?”
“我一家人都搬到縣城住了,只有爺爺奶奶偶爾回老家。我雖然也回去過多次,但都只是待幾個小時就走,所以碰見他的概率比較低。”
雖然徹底沒有聯繫是事實,但我仍能感覺到他像幽靈一樣監視著我。轉學一年後,我總能在我的QQ空間訪客列表裡看見一個陌生帳號,三十多萬的訪客量裡,陌生人並不稀奇,但大約每隔一個月,那個頭像總是不約而至,儘管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能說明那是魏謙,可其中散發的詭秘氣息很難使我不將他們聯繫在一起。我感覺到話題進入尾聲,決定將以上這些話保留在心底。
紀雪玟恍然大悟那般點點頭,眼神流露愧色,嘟著嘴說:“對不起啦雨薇,之前一直煩你。我們本來以為是什麼感情糾葛,想幫你疏導疏導……”
“行啦,就你還當心靈導師?”我佯裝嚴肅,輕輕揪她的耳朵,我隨後們三人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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