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診所內,那個女孩躺在病床上,還未醒來;林燁和石默紘在一旁站著,說著悄悄話。
「啊啊!外國人沒健保啊!」林燁小聲向石默紘哀嚎,他才剛幫床上的人付完掛號費,眼睛不甘地瞪著錢包裡幾張百鈔待過的空位,悔恨無窮:「我的零用錢啊!」
「人命總比錢重要,別傷心了。」石默紘冷漠地注視著呼天搶地的朋友,嘴上說著似乎連他自己都不信的話,畢竟他從來都不打算插手這件事,是林燁自己要的。
林燁帶著悲哀收起他的錢包,轉頭觀察起病床上的女孩,紅色的捲髮及肩,膚色略白,不像愛美女子般吹彈可破,倒是看起來歷經磨練。女孩身高不高,略比林燁高些,眉頭緊鎖,似是有什麼心事。
一位護士悄聲走來,告訴兩人:「我們這裡晚上要關門喔!今天醫師和醫護人員都沒辦法過夜,你們必須在九點前離開。」
兩人乖巧地點頭,等到護士一走,石默紘就轉向林燁:「晚上要怎麼辦?」
「嗯⋯⋯」林燁開始思考,去他們家裡吧?她一個女生在男生家裡過夜實在會引來非議;去找旅館吧?那非議更多了,改天開房的傳言就滿天飛了;丟在路邊吧?那非議的對象會變成他們兩個,他都不敢想像謠言會傳成怎樣。在一堆極度不佳的選擇中,他最後說道:「先去我家吧?」
「算了,去我家吧,更近。」石默紘低頭檢查他有點破損的書包,因為那根長斧,書包的狀況特別不好,斧刃還露出了一點,隱約可見鋒利的線條。剛才的護士與醫生都已經用異樣的眼神盯著他身後的斧柄,他可不想再繼續被行注目禮,他必須解決這件事。
「好。」
一進石默紘家,林燁立刻把女孩丟到客廳裡的沙發上,他揉揉自己酸疼的肩膀:「她到底吃了多少東西啊?太重了⋯⋯」
石默紘租的是一個小房,一進門右邊即是二人沙發與一張木桌子,旁邊擺置幾個小凳子,左側是臥室,右側通往一間小廚房,算得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等她醒來後你親口告訴她這句話,我保證她會打死你。」石默紘也放下兩個書包,開始翻找櫃子,他記得家裡好像還有泡麵,只是被埋藏某個角落裡。
「話說回來,繃帶都脫落一半了。」林燁面無表情地盯著熟睡的人,雙手叉腰,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石默紘隨手將電視遙控器丟過去,然後走進廚房,開始處理泡麵,些微空洞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那是你的問題,繃帶可能在路上掉了。」
「也是。」雖然對方看不到,但林燁還是點頭附議,然而他不打算處理繃帶,轉身就打開了電視,重重地做到一張軟椅凳上。
石默紘端出一個托盤,上頭擺著三碗泡麵,隨便到一個極點 ,他放到桌子上,在林燁對面坐了下來,指著躺在沙發上的少女,剎那間,腦子裡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似乎遺漏了什麼東西。但他沒再多想,說道:「記得通知你爸媽今天留在這裡過夜,還有,她怎麼辦?」
「明天,明天再說⋯⋯」林燁把手放在額頭上,眼睛快閉上了,他敷衍的說。
他累了,現在他只想放鬆,好好地睡一覺。
「哎⋯⋯」石默紘嘆氣,拿起一碗泡麵開始吃:「我不懂,為什麼你那麼愛管閒事?」
「關你啥事?」雖然很想睡覺,但林燁還是毫不猶豫地反嗆。
有時候,這對朋友挺像的,嘴都是如此的賤。
兩人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對電視節目品頭論足,完全忽視女孩的存在。
突然間,女孩猛然驚醒,從沙發上坐起來,驚恐地左顧右盼。
兩個男孩都轉頭看她。
「你們是誰?」當她發現屋裡還有兩個男生後,警戒地問。
「救妳的人。」石默紘依舊沒好氣地回答,注意力又回到電視上,嘴巴裡還有未咬斷的泡麵:「原本要直接不理妳的。」
「醫院離這裡太遠了,就先到阿默家了。」林燁接話,他的態度比石默紘溫和多了。
聽完,她的臉色鬆一些了,但還是很警戒眼前的二人。
女孩看了看身上被包紮好的傷口,那可謂是七零八落,太鬆而且沒綁好,繃帶就「垂掛」在手臂上,半點保護傷口的功能都沒有。
她眉頭一皺,這包紮的技術實在是差得不能再差,殊不知那是路途中因為顛簸而鬆開的,手一扯,把整條繃帶扯了下來,丟到桌上。
傷口沒有流血,但樣子仍然猙獰恐怖。
「妳做啥啊?好不容易幫妳用好的!」林燁驚訝地站起,伸手想撿起繃帶遞給她。
「不用了!」女孩打掉林燁伸來的手,同時迅速地起身,走到陽台前,她還沒打開玻璃門,就因為牽扯到傷口痛得停下腳步:「嘶⋯⋯」
「不用逞強,妳可以在這休息一下。」石默紘淡淡的聲音傳來,雖然他不喜歡少女出現在他家裡,但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乾脆讓她休息一陣再離開。
「不需要。」女孩再次斬釘截鐵地拒絕,可是下一秒,她又眼睛一花,暈倒了。
林燁無言地把她拖回沙發上,才剛說完「不需要」就立刻暈倒,打臉打得真是快。
「我建議直接把她丟在路邊。」石默紘還是有點不爽,少女不道謝就算了,口氣也很不好。
「哎呀哎呀⋯⋯算了吧!」林燁說。
石默紘不說話,只是拿著筷子在手指間把玩,似乎在考慮一些東西,沒玩幾秒,他又把筷子放回原位,袖口裡面卻悄悄出現一把水果刀,順著他的動作,滑落到了拖盤上。
「唉⋯⋯」石默紘看著被沾上血的沙發,上頭那一點一點乾硬的血漬實在刺眼,他不禁一陣頭痛,血是一種很難清理乾淨的東西,特別是已經乾掉的地方。
不過少女的自癒能力的確驚人,從事發現場七點到現在,才一小時又三十分鐘。而原本在滴血的傷口,都結了一層痂,不再流血。可惜拉扯到了應該還是很痛,要不然她就不會再次暈倒了。
林燁終於注意到桌上熱騰騰的泡麵,吃溫暖的食物總讓人覺得幸福,林燁也是一樣。
他端起一碗泡麵,筷子夾出絲滑可口的麵條,正準備把它送入口中⋯⋯
嘩啦嘩啦⋯⋯
石默紘家的陽台的玻璃門,突然就,碎了⋯⋯
危急時刻,石默紘站起來,一把拉住林燁,往沙發後猛力扯,躲到了沙發後面,林燁被拽了過去,讓二人免於被玻璃碎片砸的命運。
玻璃噴灑一地,原本可口的泡麵裡多了許多「調味品」,一塊塊閃亮的玻璃碎片浮沉在其中,雖然更顯繽紛,卻無法下咽。
石默紘嘆了一口氣,這泡麵都還沒吃幾口呢!多浪費啊!就算一包泡麵不值幾塊錢,但那仍然是錢。
林燁慌亂之中朝少女躺著的地方看去,卻發現人不見了。
「總算找到妳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陽台傳來。
林燁好奇到底是誰,又要找誰了?他才準備探出頭,卻被石默紘堵住嘴,拖到隔壁的房間,背靠著牆,滑坐而下。
「做甚麼?」林燁轉頭問石默紘。
「你那麼想被打啊?」石默紘沒好氣地回。
這時,客廳又有動靜。
「呵。這裡是別人家,有種就出去打!」少女冷笑的聲音傳來,絕情,凶狠,透露著殺氣。
碰!
一陣爆炸聲傳來,煙硝瀰漫,漂到了石默紘和林燁躲藏的房間,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但一定沒好事。
想到煙硝,石默紘又一陣頭痛,客廳肯定被弄得一團糟,落地窗也碎了,這怎麼和房東交待?想必還得道歉賠錢。
林燁悄悄地從門後探出頭,偷瞄一眼,接著他又被嚇到了。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被嚇了。
沒有像第一次一樣的血腥的場面,但在是有超乎常理的奇事。
少女威風凜凜的站在客廳中央,她的面前,也就是落地窗原本的位置,有一個古怪的男子,他穿著黑色高領大衣,戴著黑色的素面具,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雖然已是晚上,但能在夏天穿成這樣,也算是另類的厲害了。客廳中央被他們「清場」,桌子被分裂的七零八落,泡麵濺灑在地上。
黑衣男子手持一把長刀,砸向那名少女,然後少女用一種奇幻不現實的方式架住那把刀,兩人僵持在那裡。
彷彿身處小說或是電影中,少女拿來阻擋的是一個圓型物體,也不能說是物體,應該是能量聚集體,那是一個童話書中的魔法陣!構造華美繁複,發散著土棕色的微光,雖然灰塵極多,但林燁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林燁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
那個類似魔法陣的東西還在,林燁終於確定不是自己眼花。
「怎麼了?」牆後石默紘見林燁窺看完卻愣住了,疑惑的問。
「這這這這這⋯⋯」林燁語無倫次,他手忙腳亂地亂指,想說明剛剛發生的畫面。
「這什麼這?說話清楚點。」好朋友像中邪般地亂比,讓石默紘十分無奈。
林燁被這麼一說,整個人都回神了,他沒好氣地回覆:「你自己去看!」
這時,又是很大的一聲⋯⋯
碰!
林燁急忙轉頭,好奇發生什麼事。
紅髮少女和男子已退到兩邊,少女在石默紘家的大門前,而那個不知名男子蹲在陽台的欄杆上,兩人相距七、八米,中間被剖出一道長長的沒有灰塵的地面。
男子聞風不動的站在那裡,相反的,少女微微地顫抖,可能剛才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得要命,還有幾滴血順著皮膚流了下來,和男子的狀態相差甚遠。
當林燁準備把縮頭時,卻看到黑衣男轉頭,那一瞬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因為那張黑乎乎的面具直對著他。
那上面沒有任何的花樣圖案,沒有在眼睛的地方挖洞,也沒有刻劃上人的五官,只有單調的黑,純粹,而又可怕,正因為沒有任何東西,更顯得毛骨悚然。
雖然看不見男子的表情或眼神,但林燁確定他正看著自己,他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林燁躲回門後,睜大眼睛驚恐的看著石默紘,那人實在太詭異了!
石默紘見林燁這個樣子,疑惑地在旁邊問:「又怎麼了?你太容易被嚇到了吧?」
「⋯⋯」林燁似乎嚇壞了,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還沒等石默紘繼續吐槽林燁,那名男子的聲音突然從牆後傳來:「原來這裡有兩隻蟲子。」
石默紘心裡警鈴大作,他再一次地拉起依舊沒有回神林燁,直接往前衝,而原本他們躲的那面牆「碰」一聲,碎成了水泥渣,徹徹底底,連塊狀物都沒有。
林燁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有些好奇,這到底是多大的力量?只需一秒,堅固的水泥牆就變成了泥,然後他腦中想起剛才少女和男子對峙的畫面,他還沒思考其中的關連性,又被男子的話拉回現實。
「哦?沒死,那就再一刀。」平板無奇的語調讓人心頭一警,他右手的刀高高舉起,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揮刀向林燁砍去。
少女見狀,趕緊朝這邊趕來,但黑衣男子弄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土棕色的東西,擋住了少女!
隨著刀鋒落下,林燁沒有任何的想法,腦袋一片空白,那銀色的刀刃散發著殺氣,大力地往下揮,他憑藉著練刀一年的直覺,往前衝進男子懷中,想要抵住男子的手,縱然成功的機率很低,他還是得試試看。
這時,有一隻手從林燁肩膀和頭之間的空隙伸出來,掌心朝外,接著,那個土棕色的「能量聚集體」再次出現在林燁面前,刀撞上了那個東西就像撞上牆壁一般,聞風不動。
那個東西眨眼間又消失了,手也收了回去,林燁不及細想為什麼出現那個東西,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反制!他隨便抄起地上的一個物體,就往男子的方向刺過去。
站在後方的石默紘才剛把手放下,他難得露出了迷惘,還有一點點的惆悵。
男子很訝異,他的刀怎麼被擋下了呢?疑惑間,瞥見站在林燁背後的石默紘,然後腹部一陣疼痛,低頭一看,才發現腹部被捅了一刀。
熱血紛飛,濺到林燁的手上、身體、臉龐,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林燁低頭,也赫然發現剛才隨手抄起的東西,正是一把水果刀,所以它輕鬆地捅進了男子的肚子。
林燁腦袋裡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停在那裡,他殺了一個人嗎?接下來該怎麼辦?怎麼隨便拿都有一把刀?這是他第一次拿刀傷人,心裡驚恐萬分。
石默紘嘴巴微微張開,略顯驚訝,不過他立刻從後握住林燁的雙手,把刀拔出來,免得等一下男子反應過來,要殺了他。但後退幾步,石默紘就心有靈犀的看出:林燁又傻了。他問:「你怎麼又呆住了?」
林燁不回答,石默紘想鬆開握著林燁的手,卻突然發現:林燁腿軟了,傻完就腿軟,一切都那麼的合理。如果石默紘鬆開手,他的好朋友就會跌倒。這叫他鬆也不是,不鬆也不是,心裡很煎熬。最後,他狠心地鬆手,讓林燁跌到地板上。
「痛!」林燁哀嚎,痛覺讓他整個人立刻清醒。
男子口吐鮮血,腹部也在瘋狂的流血,眼見身體逐漸虛弱,達到目的的可能性越來越小,成功率不高的事他不做,於是「刷」一聲從陽台離開,留下滿地的殘局。
屋裡的三人面面相覷,就這麼結束了?燈還亮著,但客廳已經被破壞地面目全非,就像颱風過境一般,玻璃片滿地,家具毀損,還有一片水泥牆碎成了渣,泡麵也沒了,慘不忍睹。
「唉⋯⋯」石默紘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嘆氣,率先坐回勉強還能坐的沙發上,亂成這副模樣,怎麼修復啊?他的腦袋完全不想思考這個問題,只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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