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臣的小情诗 - 003

好幽深的眼睛。

当那年轻公子低头看她时，萧诗晴心里闪过了第一个念头。

那如深潭般乌黑的双眼正看着她，其中似隐藏着万千谋算，却又稳如泰山、波澜不惊。他身上的气质内敛，却让人感觉异常深沉坚定，甚至凌驾于鄢懋卿等人之上。

萧诗晴一刹那间竟对那目光产生了畏惧，却又硬着头皮开了口。

没办法，谁让他正巧路过。既然自己已经拽住他，便只能是他了。

“哥，你总算来找我了！”萧诗晴抽噎道，“你快跟爹说让他把我接回家吧，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原本在挤眼泪的萧诗晴，想到自己孤身一人穿越至几百年前的朝代无依无靠，也就真的哭了出来。她眼泪哗啦啦地淌下，真真假假也难以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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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望着她拽住自己袖子的手，眼里尚带着一丝疑惑，面色却依然沉着。他甚至没有皱眉，表情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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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罗龙文和鄢懋卿也赶来了，由于萧诗晴是背对着他们的，他们只能看到她半跪在地上的背影和她随着抽泣一耸一耸的肩膀。

“怎么回事？”

鄢懋卿率先走上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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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原本只是在街上偶遇两位大人的，两位大人却误以为我偷了他们的银子，要将我带到小阁老那里。哥，我不想去……”萧诗晴一再摇晃着那书生的袖子，急切地望着他。

她隐瞒了他们要把自己送给权贵这件事，这也算是给了罗龙文和鄢懋卿面子，何况，她也不敢把事情说得太明确，两人毕竟是做官的，自己还没有穿越回去，可得罪不起他们。

这短短的时间内，萧诗晴自觉能想出这些办法，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将去往何方，就看这位年轻书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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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那书生抬头看着罗龙文和鄢懋卿，终于轻皱了皱眉，目光中却已闪过一丝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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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哥？”

鄢懋卿首先瞧着那书生，问萧诗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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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书生却定定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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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心中一惊，讶异他居然这么快就肯配合自己演戏，不禁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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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是什么身份？知道我们是谁吗？”鄢懋卿眯着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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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那年轻书生看着鄢懋卿，气定神闲地说道：“看你们两位的打扮，应该是严世蕃大人手下的人吧。我爹是湖广巡抚顾璘顾大人，也不过就是在严家还未入京前，和你们的严世蕃大人有过五年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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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龙文和鄢懋卿俱是一怔。

“……湖广巡抚？”

湖广巡抚，从二品大员，万万不是罗龙文鄢懋卿两个六七品小官可比的。何况，罗鄢二人俱是严家入京之后才跟随的，对严家之前的事情也不太了解，现在人家说人家的爹很早之前就认识严世蕃，他们也找不到证据否认。

然而，罗鄢二人原本计划将萧诗晴送到严家处，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拦路虎来，借着说自己的家人就认识严世蕃的借口，想将萧诗晴带走，他们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有什么证据？”

鄢懋卿上下打量那书生，走近他跟前问道。

书生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条花犀，展开在二人面前。

湖广巡抚的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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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龙文和鄢懋卿对望了一眼，神色阴晴不定。

“这条犀带是家父赠予在下的。在下如今进京寻找家妹，是为避免引人耳目，不常佩戴。但是，在下也一直将留存在身上。”书生说道。

萧诗晴也愣住了，罗鄢二人让他拿出证据时，她确实替他捏了一把汗，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看来这书生的来头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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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龙文盯着他：“她既是巡抚大人的女儿，怎会独自在京城流落？”

书生语气不疾不徐，带了些歉意：“家妹自小患了头疾，脑子不好，学智也还停留在几年前。去年家父进京述职，小妹也一同跟去，没想到仆人一个没看好，跑丢了，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只得作罢。我仍不死心，趁着在京城学习的时间四处寻中，今天终于找到了她。”

年轻书生镇定自若，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只听他顿了顿又道：“毕竟是巡抚家的千金，家妹得了这样的病，又一个人流落在外面，实在丢了巡抚家的脸面。所以，我也才扮成这副模样进京，为的是不想张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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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萧诗晴都惊了，这书生哪来的这么多心思，居然转眼间就编好了这么一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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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龙文和鄢懋卿这下终于哑口不言。

其实，即使那书生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们也还是不太相信，因为这件事情实在过于巧合。

萧诗晴和这个书生，多半跟顾璘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这个书生恰好身份不凡、拥有那条犀带，又出于善意想要营救她。

何况，这书生既然能拿出犀带，虽然不一定表明他与顾璘就是亲父子，但至少能表明他与顾璘的关系非同寻常。顾璘也算是严家的老朋友了，罗鄢二人万一真的把人家的女儿送给了严家，惹了巡抚大人，说不定严世蕃那边也不会高兴。

书生究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拥有那条犀带，以及，他决定帮萧诗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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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罗鄢二人说不出话，那书生跟他们抱了抱拳，道：“放心，对于今天的事情，我绝不会告诉家父，也请二位大人莫再提起此事。让我们彼此给对方一个面子，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如此，是我等的不是了。”

终于，罗龙文率先抱拳回礼道。

“还请公子代我们向巡抚大人问好。”

鄢懋卿也道。

书生满面微笑：“一定。”

这下，鄢懋卿和罗龙文只能灰溜溜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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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走远，萧诗晴终于长长舒了口气，道：

“谢谢。”

“不客气。”

萧诗晴好奇地问那书生：“你爹真是湖广巡抚？”

“不是。”他笑着摇摇头，“其实我只是顾大人的学生，来进京赶考的。”

萧诗晴这才明白了他的身份，赞叹于他的临危不乱，也庆幸于自己能安然脱险。

接着，萧诗晴打算告别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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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

书生却叫住了她。

“怎么了？”

书生不咸不淡地道：“你撞碎了我的墨具，是否应该赔给我银子？”

萧诗晴一看地上，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情急之下拽住他，把他原本抱在怀中的墨具全都摔在了地上。

但是……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已经被那个冯保抢走了，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怎么？没钱吗？”

见萧诗晴不说话，那书生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萧诗晴支支吾吾：“其实……我是一个人从外地来的，身上实在没有钱……”

书生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她，看这少女衣着奇异、举止也有些不寻常，确实不像是北京城里的正常百姓。

否则，她也不会被罗龙文那些人就这么拐走。

“你没有家人？”

闻言，他突然问道。

萧诗晴被问得一愣，对方敏锐地击中了要害，她心中忍不住一酸，抿了抿唇，点点头。

书生看她半晌，忽然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走吧。”

“去哪儿？”她不解。

“我在外城一家驿馆里租了间房，那里还算便宜。你可以随我一同住进那里，我身上也还有些银子，若是为你垫付，可以凑合个三五日。”

书生说道。

萧诗晴抬头看他，他语气依然清清淡淡的，那清亮目光波澜不惊，深邃幽黑，却遮不住眼底的和善。

她一怔，对方却已经走远了。

“喂，谢谢你帮我，我一定会还你钱的。”萧诗晴连忙追上他的脚步，承诺道。

“不急。”

他浅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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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决定先去买墨，萧诗晴便跟着他走在大街上。走过一条街后，他在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好。”萧诗晴乖乖在外面等待。

但没过一会儿，书生从里面出来了，而且两手空空。

“你的墨呢？”萧诗晴问。　　

“我没买。”

“为什么？”

书生看了那商铺一眼，淡淡道：“普通的墨，放眼全国就算是南直隶也不过每斤五两，就算是上等的墨，至多每斤六两，这里，却要卖将近八两。”

“我方才问了，内城中这个地段卖墨的商铺除去他这一家，只剩两家，其余的小商户早在几个月前就关门了。一看便可知，这是那店主联通其他权贵垄断墨业，抬高物价，压榨百姓。”

说罢，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助长贪官污商之事，我不做。”

萧诗晴一怔。

这书生方才那样机敏果断，她本以为他是个游走在黑白两道、善于变通的人，没想到在这种方面，却是出乎意料地耿直。

书生对她说道：“走吧，先回客栈。去了城外便宜一点的地方，我再去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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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跟着这书生一路出了繁华的内城，好半天，二人才找到一家价格正常的店。书生买了墨后，便带着她继续南行。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直到萧诗晴走得脚后跟疼，二人才终于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口。

看来，在古代生存也不容易啊。

萧诗晴心想。

此时，二人所在的是一条破旧的小街，客栈就挤在一座座杂货铺中间，门帘很小，如果不仔细留神，几乎看不出这是一家客栈。客栈大门的漆都已剥落，不见刷新，门上方一块小匾，写着“福禄客栈”四字。

“就是这里了。”

书生说着，便带着她进了客栈。

客栈里的陈设与其说是简单，不如说是简陋，一楼大厅里是用餐的木桌椅，数量几乎屈指可数，东面一座柜台，二楼是供旅客住的房间。

不过，萧诗晴显然不会嫌弃这里的简陋，忙和书生到饭桌前坐下。

“有水吗？”萧诗晴迫不及待地问。

她真的很渴，赶了大半天路，还没有喝过一滴水。

书生一招呼，便有个小丫鬟捧着碗水到了桌前。

“客官请用。”

萧诗晴捧起那碗水，几口就喝干了。

一连喝了三碗，萧诗晴才感觉缓过来，搁下碗长出一口气，对那书生道：“谢谢你。”

他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无妨。”

萧诗晴奇道：“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还是用先前惯用的语气道：

“在下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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