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臣的小情诗 - 070

第二日下午申时，萧诗晴约了小环出门，往翰林院赶。

因着萧诗晴手里有严府的牌子，翰林院的人不敢拦她，她便和小环直接到了翰林院门口等人。

现在正是放课时分，大门开了，一些书生陆续从里出来。

萧诗晴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张居正。

他容貌俊朗，鹤立鸡群，正和庶吉士一同谈笑风生，往外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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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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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听到有人唤他，向萧诗晴的方向望了过来，对上少女那澄澈的眸子，他一怔，随即双眉一展：“萧姑娘！”

张居正离开了同伴，来到萧诗晴面前，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惊讶：“萧诗晴，怎么是你。”

“我有事找你。”

萧诗晴一边说，一遍看看身旁的小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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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目光这才落在萧诗晴身边的小女孩身上，表情有些疑惑，半晌，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她是？”

“她是小环呀，你不记得了吗，当年在客栈服务的姑娘。”萧诗晴赶忙道。

张居正迟疑了一下，才想起了她，礼貌地冲她笑笑：“小环姑娘。”

听到他唤自己，小环嘴角绽开浅浅的梨涡儿，轻轻点了点头：“张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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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也不多客套，跟张居正直入正题：

“你知道最近朝廷征用郊外土地的事吗？”

“知道。”张居正点头，“怎么了？”

萧诗晴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张居正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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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小环身上。

那变幻莫测的眸子闪着幽暗的光，宛若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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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眼光，小环不疑有他，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下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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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我会帮你们劝劝老师。”

半晌，张居正说道。

“太好了！”

萧诗晴总算松了口气，眉开眼笑。

小环也露出笑容，小女孩亮晶晶的月牙儿眼看着张居正，满心的崇拜和欢喜。

“小环，那你回去等消息吧，我相信有张公子在，一定没问题的。”萧诗晴对她说。

“好。”小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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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小环，萧诗晴本欲离开，却被张居正叫住。

“怎么了？”

她转过身。

张居正沉吟了片刻：

“萧姑娘，上次在江南，我给你的那封信，你收到了吗？”

萧诗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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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的状况依然没有改善。”张居正眼里很严肃，“严世蕃不让你插手？”

萧诗晴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严世蕃的性子，这种事，他根本不会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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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垂下眼帘，他也知道萧诗晴说的是实情。半晌后，他抬头，幽黑的眸子看着她，道：

“收手吧。”

“什么？”她蹙眉。

张居正声音清晰：

“你惹上了严世蕃，注定会惹上更多的麻烦。现在小环也被卷进去，成为朝廷斗争的牺牲品，早晚，你身边的人都会一个一个受到劫难，甚至离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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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话一句一句敲在萧诗晴身上，她身子晃了晃，忍不住咬住唇。

“可是……”

“你不要再跟严世蕃来往了，纵然不得已，也应该多行善事，少沾染严世蕃的恶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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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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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午还要赶功课，不便久留，只是，我希望你能想想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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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点了点头：“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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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冲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萧诗晴站在原地，望着张居正的背影，渐渐视线模糊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张居正，望见了大明紫禁城，大明的江山和这世界的万千景象。　

她明白张居正所说的话。

可是，严世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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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回到了严府。

红葭走上来：“姑娘，少爷在外面等你。”

“他来做什么。”

萧诗晴嘀咕了一句。因着和张居正的那番对话，她心情不是很好，晚饭也没吃，但还是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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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就站在门外。

他高高的身形遮住了大半个月光，抱臂斜对着萧诗晴。男子身披月光，影子被拉得很长。

萧诗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严世蕃拧眉望着她，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看起来很亮，闪着她看不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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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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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严世蕃问：“你没有生气吧？”

萧诗晴长吐出一口气：

“没有，你也用不着跟我解释了，我说了，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小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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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漆黑的眼瞳瞅着她，微微挑着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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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吗？”萧诗晴见他还站在这里，便问。

“跟我出去走走，有时间吗？”严世蕃低声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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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不便说话，严世蕃就将萧诗晴拉了出来，萧诗晴跟他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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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严府月色很好，萧诗晴便跟严世蕃两个人在偌大的府中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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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叫出来，究竟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怕你生气，想带你散散心。”严世蕃答得坦然。

萧诗晴笑了笑：

“原来你在关心我的情绪？”

严世蕃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似乎又不好说出来，还是止住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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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穿过一个小花园，萧诗晴忽然说：

“我今天，遇到张居正了。”

严世蕃额角微微一跳。

“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还说，让我不要和你来往，也和我解释了当今他和徐阶那边的事。”萧诗晴轻轻笑了笑，“几年不见，他还真的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

严世蕃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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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忽然道：“我有时候在想，幸好我不是什么朝中大员之女，如果我们都卷进去了，谁来为你铺后路、谁来为你积德、谁来拯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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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所在的花园中，有一段不长的人工河，河里的水在静静流淌，发出轻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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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严世蕃……你在这里生存，真的很难吧？”萧诗晴静静地柔声道，“现在我也体会到了这种艰难，可我仍然希望能做些什么，那些人贪赃枉法是人性，我想帮助别人，也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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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让我去做吧，我和张居正一起努力，我去试试，究竟能否成功。”萧诗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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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转过了身。

萧诗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过了许久后，严世蕃仍然是道：“张居正现在是徐阶的人，纵然你们先前有过交情，我也劝你最好不要和他往来，这对严党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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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执意要做呢？”

萧诗晴心里一沉，迎着他的话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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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萧诗晴，你不要让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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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仍然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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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知道，她是在等他的答案。

许久后，他背对着她说道：“如果你做的事情对严党有损，我便会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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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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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圈儿一红：“严世蕃，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知道这件事关系到严党和清流的争斗，但小环曾在我落难的时候帮助过我，现在她有难，难道我要袖手旁观吗？若是我们先前没有答应她，也就罢了，可是我们先前已经答应她了，如今又害得她不能正常生活，这不是食言吗？她现在已经到了吃不起饭的地步了，我难道可以这么狠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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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蹙眉：“你是严府的人，和我处在统一战线。我们有时候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那些人一旦壮大，我们就会受打压。这些苦衷，我希望你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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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的人生难道没有一点意义吗？你只为了利益活着，我们有时候也要为了那么一点善意活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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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半晌，沉声道：

“你只要一天是严府的人，就一天也帮不了她。萧诗晴，你要知道，在大明朝，我是严嵩的儿子，我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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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诗晴回到了思清院，把头埋在被子里，躺在床上。

“萧姑娘，怎么了？”

一旁收拾屋子的红葭见萧诗晴不对劲，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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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有些哽咽。

“为什么严世蕃是这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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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葭冰雪聪明，也多少知道萧诗晴和严世蕃是为什么闹别扭，她道：“少爷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不光是他，就算是阁老，也要首先为了严家着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诗晴道。

天下见利忘义之人多了去了，若是见到别人做坏事，她根本不会替他伤心惋惜，只当那人是个十足的坏人，见到骂他两句，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严世蕃……

复杂心绪又弥漫了上来。

这天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他无路可退，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呢？

萧诗晴狠狠咬住下唇。

为什么偏偏对她最重要的人，是个如此可恨，又如此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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