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生命中最灰暗、最難熬、最迷失一的天。
女人原本只是生活在平淡中的普通人,沒想到,原來自己是活在這個充滿荒謬諷刺的人間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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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海面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身體被拋入冰冷的海水,寒冷刺骨的感覺從四面八方襲來,剎那間,彷彿有無數根針同時刺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被打傷的額頭像被人活生生剖開了一樣;滾燙的鮮血從腿上不斷流出,讓她疼痛得無法忍受,好像有把尖銳的刀子不停刺入其中。
眼眸瞬間化為漆黑,海水慢慢地浸過她的下頜,然後從眼耳口鼻開始灌進去,那苦鹹的海水嗆得她睜不開雙眼也喊不出聲,她胸膛劇烈地起伏,像離岸的魚一樣猛地喘息著,她從沒體會過胸中堆積著這麼多怨氣,讓她想要撕聲吼叫,想要將一切撕成碎片。
她本能地拼盡全力掙脫束縛在手中的麻繩,可惜麻繩緊緊困住了她,縱然她如何拼勁也徒勞無功。
意識漸漸地消散,力量一點點地消逝,體力飛速消耗,脖頸變得冰冷,身體變得僵硬,肺裡的氧氣被榨乾,她感覺自己即將要暈死過去。
這一瞬間,她真的很絕望,社會變得冷漠,人情變得孤獨,她對這世間的所有感情和親情,都感到徹頭徹尾的失望。
此刻,她完全放棄了這種反抗的想法。
在餘下幾分鐘的人生裡,她挖空了所有腦筋,換了個角度去思考,實在找不到任何一個要生存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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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裡問自己:
過去的經歷愉快嗎?不愉快!
生存下去,能改變什麼嗎?不能!
活在這世上,對自己會有任何意義嗎?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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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裡苦笑,既然逃避不了死亡,又有什麽好擔憂?生存與否,都不能改變現狀,那為什麼還要生存下去令自己徒惹難受?已成既定事實的事,苦苦拘泥並不會快樂。
這麼想,並不是想逃避,只是執著在同一個點上,並不能改變什麼,不愉快的過去,回首只會拖泥帶水,錯過的事就由得它錯過好了。
在呼吸停止前,她帶著千般不甘,萬般無奈,任由大海把她淹沒在漩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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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廉價住宅區的出租樓房內,女人緩緩撐起沉重的眼皮,世界重新恢復光明,可視線卻模糊難辨,連東南西北也分辨不清。
她想費力的爬坐起來,最終還是敵不過身體機能帶給她的困倦,眼皮一度抵不住重力的拉扯又再合上,意識再次陷於昏睡的邊緣。
就這樣,她深陷了意識與身體的掙扎中,無法擺脫漆黑一片的扭曲空間。
即使未曾睜眼,在意識朦朧之中,她感覺到有一雙大手為她清洗腿上的傷口,為她敷藥,動作仔細而小心。
縱然身軀十分疲累,在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有人撐起她的身子,把藥慢慢灌進去,又把流質食物及水一點一滴送進她的嘴裡。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清晰,身體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氣力,累得睜不開的眼睛終於可以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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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倒吸一口氣,身體隨即恢復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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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陽光對久未見天的她來說太過刺眼,強光燒得視網膜一陣灼痛,女人瞇細著眼,過了好一陣子才適應。
她強撐著身子坐起來,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傳來,這個簡單的動作,對於此時的她似乎有些困難。
「終於都醒過來了?因為某些原因不能送妳進醫院,妳連續多天高燒不退,我在想,要是再熬個兩天,肯定要去見閻羅王了。」鑽入耳朵的嗓子很獨特,有一種深沉而沙啞的質感。
女人抬起隱隱作痛的頭,努力看清眼前的人。
面前站著一個很囂張的年青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個子很高,體格像個運動員般黝黑結實,從他的長相推測,不會超過25歲。
他染著一頭啡色的頭髮,臉部線條硬朗,一張古銅色的臉上滿是驕橫,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在他的下顎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這道疤痕像是告訴人,他有著豐富傳奇的人生故事。
「為什麼要救我?」女人一開口就冒出這個問題,聲音平靜得很,沒有掀起任何波瀾,她不關心面前的人是誰,不在乎自己身在何處,樣子就像全家死光光,只剩下她一個似的。
聽到這句疑問,少年繃著一張臉,難得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這個女人不但沒有答謝,還隱隱感到有點責怪的意思。
救起她的時候,她雙手被麻繩捆綁,額頭被打傷,大腿被刀捅傷,自殺的方式千千萬萬,一個要尋死的人有必要搞得如此誇張嗎?隨便想想,一個正常想自殺的人都不會這麼做,又不是吃飽太閒。
少年從來就不是一個熱情的人,古銅色的臉龐顯出一片冰冷,嘴角揚起了一絲猶如刀鋒般銳利的弧度,「妳很想死嗎?可救起妳哪時的狀態,並非一個想尋死的人能夠做到的。」
女人淡然得不合常理,像個傀儡一樣毫無感情,「人難免有一死,死亡是每個人都避免不了的終結,不如現在死了還來得痛快些。」
一個人想要輕生,不外乎面對堆疊在身上的壓力,最後演變成難以掙脫的痛苦,而對於自殺者而言,只要結束生命就可以結束痛苦,是一種解決的方式,一種結束痛苦的方式。
少年是個費盡心力也要生存下去的人,他不相信會有人經不起打擊就輕易尋死,想死的念頭並不是代表真的想要死亡,只是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少年的嘴角慢慢浮上一個笑來,說了句像是笑話的話,「早知就不救妳了,不過不救也是救了,妳不是該理應報答我?」
女人一臉苦笑,「抱歉,可惜我身上沒錢,正確來說我是個一無所有的人,不能給你什麼。」
少年不是一個喜歡廢話的人,他思考了零點幾秒,「我對錢不感興趣,就用妳的身體來補償我吧!」
女人聽見後無動於衷,「我知道了,你愛怎樣隨你。」她頓了頓,繼續平靜地開口,「請你完事後把我殺了吧。」
她說得太過自然,就好像在說今天吃甚麼一樣。
說完這句,女人一語不發,目光空洞而無神地注視著虛空,臉上卻露出了一種讓少年無法理解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解脫。
少年瞟了她一眼,目光充斥著很不客氣的成分,他不相信一個良家女子,對貞節這回事看得這麼不在乎;他不相信會有人對死亡表現得這麼坦然,他要戳破她不甚高明的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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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的大手突地向她身上的衣服狂野一扯,這下子她的上身再也沒有任何衣物遮掩,然後,他猛然將她按在床上,整個身體把她死死地壓住!
女人神情依舊,除了平静,就只剩下了清冷,她沒有反抗,心裡面出奇地一點憤怒的感覺都沒有,她明白任何時候她都是佔下風的那一個,弱肉強食,就是這世界的法則。
胸口貼著胸口,兩人的軀體緊密相連,彼此都能清晰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兩人眼神相對的那一瞬,少年以為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會死死地咬著唇,忍受著屈辱;或是含著淚心有不甘,眸中一片怒火地狠盯著自己;又或是想通了什麼在奮力掙扎,拼命掙脫他強悍有力的擁抱。
哪知,她的表情竟然平靜如水,連最騙不了人的心跳聲也沒有產生太大的起伏,就好像從醫生哪裡聽說自己患上絕症一樣絕望。
「既然妳那麼想死,那我便送妳去死吧!」少年挖苦的話語才脫離舌尖,便立馬以一種極刁鑽的角度,在床褥下抽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刀出來,二話不說向她的眉心刺過去,猶如一台暴力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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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比任何語言來得更誠實,許多人都說自己不怕死,但當死亡近在咫尺,人的身體會本能地產生一種抗拒,促使她竭盡全力扭轉絕境,畢竟,沒有一個人是真正願意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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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出乎意料,這女人竟然不閃不躲,面對迎面而來的刀刃,她只是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難道這世上已沒有事物令她留戀了嗎?
就在女人靜待死亡來臨的時候,尖銳骨刺的疼痛感卻遲遲不來,下一秒她睜開雙眼,預想中終結她生命的刀鋒並沒有刺穿她的眉心,而是在離她不到一寸的眉間硬生生停下,她沒有死成,生機再次佔領了主導權!
少年收回刀子,鬆開了她,隨手把被子扔在她身上,「算了,這種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我不喜歡死魚,更不喜歡老女人。」
女人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比起逆來順受做一條砧板上的魚,她更訝異他在關鍵的一刻臨崖勒馬,非但沒有佔據她的身體,也沒有對她痛下殺手,「你⋯⋯為什麼⋯⋯」
少年嘆了口氣,眼中帶著一絲同情,「誠言,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美好,人生本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時候,咬咬牙就能挺過去了,不是麼?」
簡單的一句哲理,讓她原本「視死如歸」的情緒掀動,似乎還有一絲殘存的情感,她強行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波動,「自欺欺人的幸運,我不想再持續下去了!」
她早已生無可戀,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好想就此死掉,她無法接受現實,無論她做什麼都揮之不去,像毒瘤一樣永遠埋在她心裡。
少年銳利的雙眼彷彿能將人看穿,「我不知道在妳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妳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事令妳要用死來解決?」
這句話好像觸碰到女人的心事,她並沒有立即回答少年,眼睛甚至都不在他身上,過了半晌才回應道:「這是命,我認了。」
少年善意的笑了笑,心裡卻在嘀咕,「既然妳認為這是妳的命,那麽妳就認命了?人生之所以值得期待,在於它注定不會完美,卻又充滿各種可能性。」
「在這個世上,已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或駐足,我再也不願意忍受下去了!死,是我唯一可以決定自己人生的方法,對!倒不如殺了我,我會很感激你,把我石沉大海或活埋我都無悔。」女人下意識選擇逃避,她所認為的美好世界,卻於轉瞬間土崩瓦解,讓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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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麼堅決,少年倒是來了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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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稍作停頓,接著淡然一笑,「螻蟻尚且貪生,不尊重生命的人,也不會被生命尊重,我倒是認為,妳現在可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但是, 要先知道自己不要什麼。」
這句話盤旋於她的內心,心裡反複琢磨他話中之意。
少年背對著她默默地走向窗旁,耀眼奪目的陽光帶給他一絲溫暖,哪怕刺眼眩目,卻只渴望被那太陽的光芒所擁抱,「有些人像死了一樣活著,有些人則是拼命地從死亡的地獄裡爬出來,說來真是有點可笑。」
他轉過身來,眼底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柔情及莫名的酸楚,「醫生不遺餘力挽救病人的生命,在奄奄一息的病人身上開刀,手術後,病人身上插滿各種各樣的管子,被掛在維持生命的機器上維持植物狀態,每天就是靠呼吸機、打強心針來支撐生命,這種生不如死的治療,有時就連病人自己也沒有選擇的權利,要麼昏迷不醒,要麼家屬不同意。」
「這樣「被活著」的狀態,除了痛苦,毫無意義,比起妳那些所謂的痛苦,真的就只剩死路一條?」他以獨有的傲慢姿態笑看人世,看起來既成熟且充滿自信。
女人渾身一震,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出不了聲,少年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針,彷彿擊穿了她的大腦,不得不承認,他此刻說的這番話的確有道理。
少年的性子很直,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不如這樣吧,我來聽聽妳的故事,就算不能找到解決方法或權宜之計,我也能當個聆聽者。」
女人低著頭,好像在思索決定著什麽,在她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人像他這般一針見血,寥寥幾句話直接讓她醍醐灌頂。
少年輕描淡寫地瞥視了她一眼,「算了,只有小孩子才會做選擇,成年人沒必要糾結,妳要是不想說也沒關係,當我沒問。」
就在他轉身欲離開時,女人抬起頭喊住了他,「不!只要你願意聽,我就願意說。」
少年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回了她一個微笑,「聊了那麼久,到現在還不知道妳的名字,我叫歐陽希,妳呢?」
「柳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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