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人已靜,但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對於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特務來說,要查探一個普通人簡直易如反掌,柳圓舞是個什麽玩意兒,他當然是瞭然於胸。
在樓房內,歐陽希把他的所知和猜測通通告訴了柳圓夢。
一直面無表情的柳圓夢越聽越聽不下去,只覺得腦袋裡像有一萬根針同時刺著她的腦子一樣,臉上的表情由僵硬逐漸變為悲愴,此刻,她的心中,有震動、有憤怒、有不甘、也有無助,這實在是件很值得嘲諷的事情,她感覺好像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實在無法相信這樣荒謬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即使憤怒又能怎樣?她又能做什麼?並不是所有事情想當然成功,最終就能成功的,她只知道自己此刻真的無能為力。
「有時候上帝太過偏愛,也不一定是件好事,畢竟我們身邊還隱藏著魔鬼,故事背後的殘酷程度,或者,比不要知道真相更好。」歐陽希輕聲的自言自語,可眼睛卻一直盯著柳圓夢,好像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柳圓夢碩大的眼睛裡充滿了不甘,腦子裡在飛速思考著,過去,她把太多時間都給了別人,又剩下了多少時間來愛自己?
這些經歷,既帶給了她悲傷,同時也帶給了她力量和動力。她現在面臨一個選擇,要麽屈膝求全,當自己已死,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繼續苟且偷生;要麽,便和柳圓舞展開一場惡戰,奪回她失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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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陷入了一陣沉默,她偷偷看了歐陽希一眼,眼前這人帶給她一種特別的感覺,不得不說,她打從心底裡對這個少年有著強烈的信任感,這個傢伙實在是太不簡單,他擁有很強的洞察力,有一種特殊的直覺和天賦,累積了她永遠無法企及的知識和經驗,不但實力高深莫測,而且似乎是個身懷絕技的人,幸運的是,他似乎對自己情有獨鍾。
此時此刻,就只有他能幫到自己了,不過她當然沒有天真到人家會無條件地幫自己,想要求人幫忙總歸要付出代價,可她現在卻一無所有,又有什麼籌碼來交換?
柳圓夢的眼珠在眼眶中瘋狂轉動,似乎陷入了這個問題當中,亳無疑問,她選擇了後者,她要從柳圓舞口中問出兒子的下落,她要為尋找兒子繼續活下去!
於是乎她咬咬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當著他的面一件一件的脫下來,她是個思想保守的人,要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脫衣服已經讓她一番天人交戰,但為了兒子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雙方對視了幾秒,這一幕讓歐陽希產生了一種荒誕的感覺,他眉頭微微一皺,視線從她身上挪開,「我沒興趣看妳脫光光的樣子。」
看到歐陽希排斥的反應,柳圓夢倒是有幾分驚訝,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自己雖然不像明星般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魅惑力,但自問無論樣貌還是身材都保持得很好,她沒想到歐陽希竟然無動於衷,她不懂,這個男人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柳圓夢緊握了拳頭,抱著一絲僥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決心,「是不是我年紀比你大你不喜歡?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錢是嗎?你想要多少?20萬?50萬?100萬?我現在雖然沒那麽多錢,但我一定會想辦法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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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歐陽希而言,金錢他從來都不在乎,組織對任何一個優秀的特務從不虧待,只要完成任務,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花不花只是個人的問題,因此錢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一串數字罷了。
如果錢可以喚回他的童年,給他一個安穩的家庭,治癒他人生中缺失的一部分,他會毫不猶豫一擲千金,甚至要他這一輩子當個窮光蛋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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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希輕笑了一聲,望著窗外滿佈繁星的夜空,焦點落在無盡的天際上,「我想妳還沒瞭解我是個怎麼樣的一個人,我並不是妳所想像的那樣,我已不只一次告訴妳,我對錢沒興趣,反過來,我給妳錢,妳現在就給我從這裡滾出去。」
這句冷漠無情到極點的話一出,讓柳圓夢洩氣地跌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麼,疲累的身軀已經懶得再振作,每分鐘似乎都會有最糟糕的事情發在她身上,彷彿這是個測驗,測驗自己能忍受多少。
看到眼前萎靡不振的柳圓夢,歐陽希忽然感到一種酸澀的感覺席捲他的感官,他不解,明明不關他的事,為何莫名生出這種奇怪的感覺?若換做以前,他不會關心這些事,是自己變得有人情味了麼?
雖然不知為何有這種感覺,但他卻很清楚,這不是愛情,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是什麼,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有感情,他從未談過戀愛,對於一個經常遊走於生死邊緣的特務來說,他沒資格。
歐陽希將這個疑問暫時壓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眼中帶著一絲同情,「我理解妳的心情,不如直接告訴我,妳究竟想怎樣?」
柳圓夢抬起頭來,一瞬間顯得蒼老無比,連聲音都透著疲憊,「我想要拿回自己的身份。」
歐陽希的嘴角不受控地抽動了幾下,高高在上俯視她,就像看螻蟻一樣嘲笑著她的無知,「我很好奇為什麼妳不回去找妳丈夫,妳的掛名姐姐模仿得再像,畢竟不是妳,妳與妳丈夫所經歷的事,誰也不知道,與其要獻身給我這個陌生人,倒不如回去找妳丈夫不是更合理麼?」
柳圓夢頓時啞言,目光躲閃,不敢和他對視,被他這麼一問,像勾起了過往的傷心往事般,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她強行讓自己擠出一點笑容來,她感覺自己已經很努力的在笑了,可是不知為何眼眶還是有灼熱的水珠忍不住掉下來。
歐陽希用一副能看穿世間一切的眼眸注視著她,「妳的要求對我來說輕而易舉,並非什麼困難的事,我可以答應妳,不過作為交換條件妳要告訴我為何不回去找妳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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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冷酷無情的特務,他的身影總是隱匿在黑暗之中,讓人難以捉摸,但當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沒由來的,他想觸及她的過去,想知道她的一切,想瞭解她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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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肯答應幫自己,柳圓夢睜大了眼睛,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這麼有才能的人居然開出那麼優待自己的條件?「你⋯⋯為什麼⋯⋯」
歐陽希冷嗤一聲,漫不經心地再次往窗外看,「求知是人的本能,像我這樣,不為名不為利不為錢,只為了滿足一點好奇心罷了,我沒興趣跟妳打啞謎,而且我也不喜歡玩猜一猜的游戲,我耐性不是很好,要是錯失良機,下次機會不知道甚麼時候才來。」
他說謊!說出這些話,只是給她製造一個理由,不,或者說是為他自己締造一個藉口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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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憋了很久的眼淚突然一發不可收拾奔湧而出,柳圓夢咬緊下唇,沒有發出哭聲,而是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胸口一抽一抽劇烈地起伏,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不知是無法遏制的眼淚堵住了她的說話,還是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她恨自己總是這樣,總是選擇讓自己受傷的路走,明明自己還有向外求救的能力,可就是不曉得為什麼做不到,只能發出聲嘶力竭的無奈。
一直淚流滿面的她忽然又笑了起來,也不知是嘲笑自己的愚笨,還是挖苦自己的人生充滿戲劇性,總之,現在的柳圓夢活像個瘋子般又哭又笑。
不瞭解她背後心態的歐陽希,眼神裡閃過一分異色,沒有人是沒有缺點的,但對於她這個模樣則不苟同,無法產生連結與共鳴,為什麼女人總是如此,總是喜歡沒事找事煩,一點也不乾脆,動不動就哭,他實在搞不懂那女人究竟是為誰而活在世上。
可他說自己是個沒耐性的人其實也是謊話,有的時候,一些特殊任務是需要潛伏在敵方的心臟位置,進行情報盜取或在關鍵的時間點傳遞重要情報,無論過程有多麼困難和漫長,都需要有極大的耐心。
過了良久,歐陽希見她心情稍微平復了點,好像刻意要扭轉話題似的說道:「世間各種事沒有一定的答案,也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只能在人生道上一路摸索,找到各自的解答,當人有了目標和方向,才不容易在繞路時走失。」
柳圓夢費力的點了下頭,其實她不想多說,畢竟這是一段深刻於心中的秘密,但現在她不再在乎了,面對那些生命裡曾經有的遺憾與傷害,或許有得到同時也有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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