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請問三位想要買些甚麼喔—?」
深夜的某家舊區便利店內,唯一的店員朱美——熟悉她的顧客管她叫朱(豬)大媽,正以誠懇殷切的熱情招呼三名年約二十的顧客,儘管她早已筋疲力竭。由於人手不足,公司索性要求原本當早更的她兼任通宵更,為了生計,她只好硬著頭皮噎下去。她正打醒十二分精神注意每一個進入或意圖進入店鋪的人影,因為傳聞最近不少便利店於深夜發生劫案,甚至據說曾有店員被來歷不明的槍械射殺,並且大半間便利店的貨品被洗劫。
朱美是塞納那移民,她那已過身的丈夫亦如是。康古獨立後,由於他們倆均為塞納那人,因此被政府取消原來的所有福利,連一直居住的公共房屋亦被收回。幸好,政府同時大力推行租務管制,故此他們亦不至於無力租屋流落街頭。兩夫婦還有一個兒子,可惜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從未上過正規學校,連特殊學校也沒有機會上,唯一的教育只可能來自他那初中程度的父母。結果是他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外,基本上也沒甚麼生活技能。原本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也是足夠應付生活有餘的;可惜自從幾年前丈夫過身後,維持生計的重擔便落在她一人身上。萬幸的是,她無需負擔那高昂的殮葬費,因為政府早已代為「處理」掉了,連同其他被標籤為「無人認領」的遺體。而現在,她一人當起早午晚三更兼職,與兒子居住在80平方呎的格子屋內。
其中一名染著彩藍短髮、雙耳穿著合共近十隻耳環、雙眼抹上厚厚黑色眼影的瘦削女性以出乎朱美意料的有禮回答:「大媽—你的態度真好啊!我可未見過像你這樣有禮的便利店員,尤其是深宵更的。我看你的樣子已很疲憊吧,但態度還是這麼朝氣,真難得啊—」
「哈哈—待客之道嘛,這可是我的份內事啊,你太誇獎了。你有想要買甚麼?」
朱美最初見他們濃妝艷抹的打扮也打醒十二分精神,後來發覺是自己對他們有偏見後,便放下了警戒,更與那女性攀談起來。她們倆談了近十分鐘,最後她買了一包五塊錢的小包裝紫菜,那是全便利店最便宜的商品。
「謝謝光臨—」朱美熱情的向她道別後,她亦禮貌的揮了揮手道別,然後隻身步出便利店,最後便利店又只剩下朱美一人——
「...啊咧......!?」
朱美思考了一會,明明最初入店的顧客是三名,但最後只留意到那個小娃離開?她看了看店舖邊緣的貨架,發覺有幾個貨架的貨品不翼而飛了!她萬萬想不到會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成功竊取貨品離開,因為所有貨品均已貼上防盜標籤,只要任何貨品未經店員登錄而被帶離店舖範圍,警報系統便會響起。諷刺的是,她在這家店工作以來從未試過觸動警報,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其實店內的警報裝置早就壞了。
一向盡忠職守的她二話不說立即報警,並隨後通報上司。警方天未光便已迅速拘捕疑犯,並起回大部份贓物。原本朱美以為她的迅速反應會獲得公司稱許,縱使不加薪,也會受到嘉許吧。可是,最後她收到的不是嘉許信,而是解僱信。
「為什!....?我明明幫公司減低了損失啊!......」
朱美淚眼盈眶的樣子並無得到上司的同情,反而讓他們感到倒胃口。
「要不是你只顧跟客人談天說地,這事情會發生?可能你不知道,早就有人向我們反映你經常與客人作太多不必要的談話,浪費了不少時間。待客有禮並不等同犧牲效率,大公司不同小店,我們要效率與盈利,而非與顧客開聯誼會。你這種性格我建議你還是到小店打工吧,應該較適合你。一個月的理賠金對你已算有賺了。」
朱美被解僱後身心俱疲,一夜間彷彿老了十年。由於狀態欠佳,最後連她僅存的那份餐廳兼職也被勸退。面對年紀漸老及連串打擊所引致的身心衰弱,使她已無力另覓新工作;然而即使她並無陷入衰弱,在現行的市況下,她亦難以與年輕力壯的爭奪那彌足珍貴的工作職位。兩個月後,由於無力繳交租金,業主毫不留情的將她們兩母子趕出那家他們賴以為生的格子屋——
ns 15.158.61.4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