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閉月的屍體不見了,但由於手術室的閉路電視拍到了手術過程,看到閉月的心被摘去,所以法庭確認她已死亡。閉月的父母很傷心,把她的衣冠埋葬在月球的墳場上。現代城巿的地價實在太貴了,只有極富有的人才可透過捐獻,把先人葬在巿區的教堂或少數的墓園中。一般人會把親人葬在數百里之外的郊野,而不少富有或中產人士索性把親人葬在月球上,既得體,又能作為身份象徵,甚至有點浪漫。
在月球上,兩個最大的殯葬場分別在月球最高的山丘—惠更斯山,或是在地球上最易看見的第谷坑。在那裡人們大多不立墓碑,反而會把骨灰埋在地下,再在上面種一棵仿真樹,這些仿真樹有很多不同品種的外貌,雖然不能生長,但卻能長青,甚至有些貴價的仿真樹,還能隨著季節而令樹葉變色,再在冬季收起葉子,人們會在樹上刻上親人的名字。所以第谷坑周圍都種滿了各種的仿真樹,人們每次抬頭望向月亮就好像拜祭親人一樣。原本月球上還有第三個墓地,賣點在月球的最高點,但這最高點偏偏位於月球背面,在地球上永遠看不見。人們當然知道人死後就永不相見這事實,但卻未必能接受。所以這月葬場很快就結業了。
當然列國不會只在月球辦旅遊或殯葬,中、美、俄原本想在月球大舉殖民及建立軍事基地,但遭到聯合國和歐洲、日本、印度等國大力反對,最終三國就只有在月球背面建立少量基地,除了軍事基地,還有採礦的基地。採的礦是月球上的氦3這種稀有原素和各種稀土,但當然中、美兩國都不會就止罷休。因此在月球的正面成立了經濟特區,由各國組股份公司共同開發,當然美國佔最多股份、中國、歐盟次之。而月葬場和旅遊區都在經濟特區中。
說回閉月的事件,警方相信爸爸是想毁屍滅跡,在毁屍滅跡後,卻於駕車逃亡期間被警方發現,並在追捕時中槍,繼而失事身故。警方說一切都絕無可疑,爸爸被裁定了一級謀殺罪,因此我就成了殺人兇手之子。而爸爸之所以由受人敬仰的醫生變成殺人兇手—全因為我。
手術後我的身體漸漸健壯,只不過心靈卻越來越深沉。我完全不能面對醫院內眾人的眼光及竊竊私語。一天晚上,在夜闌人靜時,我拿出了一把事先收藏的生果刀,把刀對準了自己的心臟,我想是時候把心臟歸還給閉月了。或許我這個殺人兇手死了,媽媽便不用再承受他人的指責。
我把刀對準心臟,緩緩的插入。血已流出,是有點不捨,是有點痛,但我對自己說,只要再入一點,所有不幸的事情就可以終結。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歌聲,卻是媽媽在哼一首聖詩。這曲原是我兒時,爸爸在哄我睡覺時經常哼的搖籃曲。我實在不知道媽媽為何會突然出現。
我對她說:「讓我死吧!我死了,你就能重新過活!」我仍然堅定地握著刀。
媽媽潸然淚下,卻仍哼著那首歌。我不禁想起兒時爸爸疼我的種種情景。我年幼時,由於爸爸非常忙碌,沒有太多和我及哥哥相伴的時間,所以每晚他都會哄我們睡覺,多數是說故事哄我們睡覺。有時我們聽故事聽悶了,我會叫爸爸唱搖籃曲哄我們睡。爸爸說他不擅歌唱,多會推搪,有一次他難以推搪,終於勉為其難唱歌哄我們睡。
當我合上眼,這時竟傳來一首聖詩的歌聲。
我立時張開眼,「唏!為何會是詩歌,而不是搖籃曲呢?又不是在教堂中崇拜!這不是騙人嗎?」
但爸爸說他不懂唱歌(其實他也真的唱得不太好),他說這是他唯一懂得的歌,是他年少時隨父母去教堂學的,也是唯一能唱得較好的歌。已過世的爺爺不是教徒,但每逢聖誕節都會帶著爸爸上教堂,這首歌也是爺爺教他唱的唯一一首歌。所以每次我和哥哥要他唱歌哄我們睡時,他都會唱這首歌。起初我倆也會抗議,但久而久之,我們都習以為常,並且一聽到這首歌就會有一份安祥平靜的感覺。這刻我當然又想起了爸爸。
「就是為了爸爸,為了閉月,我更要以死謝罪!爸爸的罪行就讓我來代贖,你就讓我死吧!」
「那你死吧!只是你死後,我也會跟你一起死!」聽後我已停下了刺入的動作。
媽媽伸手過來把刀輕輕握著,看著媽媽的手留血,我就把握刀的手放開了。媽媽就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痛楚般,輕輕把刀拿開。「你知道你心臟的重量嗎?你這心臟盛載著我和爸爸對你的愛,以及他的犧牲!別人當然可以指責你爸爸冷血,但你不要這樣,你只要記著這心臟的重量!」
我再也忍不住,擁著媽媽嚎哭,媽媽靜靜的流淚,默然輕撫我的頭。原來媽媽下午時已發覺我眼神有異,我跟她說再見的神情亦不自然,我早說過我從來都沒能騙過她,她太了解我,所以一直留下來在外邊悄悄觀察我,在我自殺的一刻就出來阻止我。這次是我唯一一次嘗試自殺,這次後我再也沒有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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