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寫推理小說,弄到最後好像根本在教人怎麼犯案一樣。就好比柳夢玄或者可能是嫌疑犯的簡織瑀,她們做案的技巧多少都和藍語丹寫的小說手法相關。尤其是簡織瑀,她甚至實踐得非常完美,殺人的畫面還具有詭譎的美感。
謝敬宜不死心,直接開車到簡織瑀的住處,走到門口按了幾次門鈴、敲了幾次門板,都沒人來應門。
隔壁一個阿姨出來澆花,看到林之勤和謝敬宜的模樣,上下打量。「你們是誰?要找誰啊?」
謝敬宜頓時收起壓垮的嘴角,強撐起一抹笑容。「阿姨妳好,不知道你們隔壁這家人是不是姓簡?」
「是姓簡啊,怎麼了嗎?」阿姨面露懷疑。
「喔,您不要擔心,我是警察。最近因為他們家小孩的學校裡有發生一些事情,所以需要來問問看簡織瑀同學是不是住在這邊?」
基於保密原則,謝敬宜能說的事情有限,他只能表明自己的身分,剩下的不方便說太多。
「唉呦,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阿姨聽到謝敬宜是警察,剛剛的那些懷疑瞬間轉成擔憂。「她們現在都出去了,不在家啦……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林之勤聽到這裡,心中警鈴大作。「為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阿姨面露憂色,「我也不知道這個能不能講,現在講這個好像不太好。」
「到底發生什麼事?」謝敬宜對阿姨一直不講也有些不耐煩。
阿姨被謝敬宜那羅剎般的態度嚇得一縮,這才慢慢講出重點:「阿惠她那個女兒織瑀喔,昨天吞安眠藥自殺了啦。」
阿姨這句話一出,又把謝敬宜跟林之勤嚇了一跳。
後來在謝敬宜的逼問之下阿姨才說出簡家的情況:簡家是單親家庭,家裡只有一個媽媽跟三個小孩;簡織瑀是最小的,跟哥哥姊姊年紀都差了十幾歲,是當年簡母意外懷的。所以簡家除了簡織瑀,其他兩個都已經是成年人,搬到外縣市甚至到國外工作了,而簡織瑀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大大小小的病痛不斷,對簡母來說是沉重的經濟負擔。
兩個成年的孩子都不管家裡的事,甚至聽簡母阿惠提起的時候也都是在抱怨,鄰居不時還能聽到簡母對著簡織瑀破口大罵:罵為了養簡織瑀花錢不值得,罵當年就不應該生下她,甚至叫她去找個有錢的男人賣身算了,這樣她後半輩子才有人願意養。
街坊鄰居都很同情簡織瑀,因為簡母打工的錢不多,只能維持生活的基本開銷,剩下的如果不夠就靠著周圍鄰居接濟。
而簡織瑀所在的醫院,剛好就是徐凱恩所在的那間。差別是,簡織瑀住進了加護病房,而徐凱恩則因為病情趨緩剛轉入單人病房。
簡織瑀的情況不太好,一直到今天都還在搶救中。簡母不止一次回來跟阿姨表達過擔憂,話裡話外都是要借錢,結果阿姨剛剛才從其他鄰居口中得知,簡母借了錢以後……跑了。
「錢沒有繳,人跑了?那簡織瑀怎麼辦?」林之勤這才注意到,阿姨澆花桶裡根本沒有水,她拿著澆花器出來就是做做樣子,想查看情況。
「我也很擔心,但是我也沒有錢啊。阿惠把錢都帶走了,鄰居都不管這件事,我一個人怎麼管?」阿姨面露擔憂,「對了,你們警察為什麼要問這些啊?是不是要幫忙找阿惠?」
謝敬宜:……。
「這案件警方目前正在偵查中,無法告知細節。」
聽到謝敬宜這麼說,阿姨立刻被嚇了一跳,懷疑自己說錯話了,嘴上不知道唸了什麼東西,慌亂地說自己廚房裡還有東西在滾,直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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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兩人回車上,林之勤崩潰大叫,「為什麼後來的事情會這麼複雜?簡織瑀又為什麼殺了人要尋短見?這難道是報復社會的一種新方式嗎?」
謝敬宜也眼神死的將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嘴上不斷勸林之勤冷靜。「你安靜一點,這麼浮躁是要怎麼把事情弄清楚?反正案情一定會有一個交會點,你不要自亂陣腳了!」
林之勤聽話地呼了口氣,坐直身體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把這幾個人的關係通通都順過一遍。
忽然一旁響起敲玻璃的聲音,林之勤望過去,他們的車窗外,剛剛的鄰居阿姨面色凝重地站在外面,舉著一張白紙說道:「這個齁,是我在我家門口撿到的啦,好像是織瑀那孩子寫的,被她媽媽揉掉以後飛到我家門口。警察先生,拜託你,有可能的話……幫幫織瑀啦,好不好?」
林之勤接下紙張後小心翼翼地攤開,原本應該是一張完整的紙,只是有部分撕破了。
上面的字體很清晰,內容只是很簡短的一行字:反正我的出生,不是你們想要的。這條命就還給妳吧。
林之勤瞬間就理解了簡織瑀自殺的原因,他能讀懂簡織瑀那無所謂的語氣之下所隱藏的痛不欲生。
可是仍有更多的謎團在醫院等著他們解開。謝敬宜不敢給任何承諾就辭別了阿姨,開著車子載林之勤來到簡織瑀所在的醫院。
相比徐議員因為開誠布公自己姪子遇刺,指派大量保鑣鎮守醫院,簡織瑀的病房外安靜得多。
醫護人員把簡織瑀推進手術室洗胃,她吞了太多安眠藥,能不能救回來都很難說。
雖然明顯死意堅決,可台灣偏偏就是一個妳就算如何痛苦,也不能讓妳去死的國家。安樂死並不合法,醫生也不能因為她是自殺就不救她。
手術很快就結束了,因為先前已經大洗過一次,這次只是清理得更加徹底,把所有逃避的可能性都封進洗胃的機器裡。
謝敬宜跟林之勤兩個人等在門口,一句話都沒說,因為他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案情進展到這個狀態,林之勤又抓到幾個關鍵線索,把徐凱恩誘到汽車旅館裡的人很高機率就是簡織瑀。
只是她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手術結束後醫生出來宣布手術很成功,病人應該一天內就會甦醒過來。這是林之勤跟謝敬宜目前聽到最好的消息。
他們現在就在等這兩個人誰先醒來,如果簡織瑀醒來也不怕她跑,這裡要多少警察都派得過來,只要從樓上徐凱恩的病房調就好。
而關於簡織瑀的醫療費用,謝敬宜思考了半天,整個腦袋裡都迴盪著自己是個該死的人民保母,咬著牙,還是決定把那不大不小的幾十萬塊醫療費給付了。都知道她媽媽跑了,隔壁鄰居也束手無策,他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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