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只有兩個星期就會開始,我知道各位同學在作曲方面已經進入最終階段,但還是要提一提你們一些學生們一直忽視的重點。第一,作曲時不要勉強,就是說不要強加些你喜歡的音下去,要順着整首歌的氣氛走⋯⋯」
在演奏部其中一間課室中,老師正苦口良心地為同學說出考試要留意的事項。由於他們每人也要提交自己作的一首曲為試題,老師現時說的提示可說是天掉下來的餡餅,不吃是你自己吃虧。所以所有學生也無比認真地聆聽老師的話,視每一個字為聖言,小心翼翼地抄下,只怕會聽漏一點。
老師看到這現像,都不知該感動還是歎氣。感動學生們終於願意留心上課,歎氣因他們只在這天認真聽課,其他日子都當自己的話為耳邊風。
而在這一群使老師感歎莫明的學生中,有兩位完全沒打算理會老師的提示,各自在想自己的事。
謝展朗托着頭,邊瞄空白一片的筆記,邊頭痛地考慮着李辰的事。
自從那天看完戲後,李辰便慢慢回復到南茉昕剛去世時的樣子,把所有人給忽視掉,只停留在自己的世界中。唯有在南茉莉身旁才會有點精神,偶然還可以看到他的笑容,但不難發現李辰在努力地和南茉莉保持距離。
他不再主動牽起話題,也不再主動接觸南茉莉。每次一起吃飯時,他只會靜靜地吃飯,甚少出聲,更會封鎖自己的情感,不輕易流露出來,像個木偶似的。有時在李辰以為沒有人注意他時,謝展朗可以看到他偷窺南茉莉。當她露出愉快的笑容時,李辰也會跟着微微彎起唇角,眼底的柔情足以使人臉紅耳赤。李辰曾有數次在不知不覺間想觸碰南茉莉,例如幫她撥走被風吹散的髮絲或握着她的手。可他總在最後關頭醒覺,並收回手,裝作不在乎,悲痛和自嘲的神情卻又一閃而過。
不知為何這兩天的情況更加嚴重,李辰像把南茉莉當作洪水猛獸,連接近也不敢,只敢隔着距離相處。火紅的雙眼越加憔悴,只剩下點點零碎火光,只消輕風一吹便會熄滅。
謝展朗看着好友痛苦不堪的模樣,擔心得直皺眉頭。
問他發生什麼事了,又只會搖頭說沒事;問他的感覺如何,又說沒什麼特別,問他和南茉莉之間如何,又拉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很好。
很好?如果真的是沒事和很好,他謝展朗馬上跟你姓!就是知道你不好又有事才會問你,竟敢只說你沒事?
謝展朗想得火也來,雙眼凶狠得想在李辰身上好好發洩一番,而他也的確那樣做了。
正見他氣勢洶洶地轉過頭,望向在身旁死氣沉沉,在樂譜上不斷畫着豆芽的李辰,然後一拳打在他側腰上。
雖然那一拳並不大力,但也足以把專心地寫譜的李辰嚇一大跳,原本在畫的小蝌蚪也長出一條長長的尾巴,成了新品種。
他以這半個月來最銳利的眼神瞪向謝展朗,用眼神質問他:做什麼?
謝展朗見他難得的精神,心中的怨氣馬上消失掉,一臉欺皮笑臉地輕聲說:「沒什麼,只是有點好奇。」
李辰生氣地問:「你好奇跟打我有什麼關係?」
謝展朗聳聳肩,表示沒什麼關係。李辰一看,馬上從眼神給他一個清晰的信息:我們待會兒好好「談談」。然後回頭,拿起象皮擦把那過長的尾巴給擦掉,繼續埋首於作曲中。
謝展朗見李辰不再理會他,便輕拍他的肩,問:「你跟小茉莉最近怎樣?吵架了嗎?」
李辰僵了一僵,向謝展朗瞥了一眼,說:「沒。」
「那你怎麼在躲她?」
「我沒有。」
「你躲得太明顯了,小茉莉也有點受傷哦!」
李辰一聽,本來僵硬的肩膀無力地垂下。
他又可嘗不知自己的舉動在傷害她?每次看到她因自己的退縮而露出失落和傷心的表情時,他也在心痛和內疚。可除了避開她以外,他實在想不到其他方法。他已經開始沉淪於她的温柔和愛意裏,如果繼續待在她身邊,很快,他便會不能自拔地喜歡上她。假如到那時,她才要離開的話,他一定會接受不了。
所以唯有在現在,趁他還未完全陷入她的愛意,便要作好抽身離開的準備。這樣的話,當他拿到信離開後,兩人會受到的傷都能控制在最低的程度。即使她會哭得大放悲聲,心會痛得像被刀斬一般,淚總有停的一天,這種程度的心傷總有痊癒的一天。她可以重新找到一個配得上她的美好的男生,陷入熱戀⋯⋯然後忘記他。
而他會靠着她們兩姐妹給予他的温柔,默默在世上生存,直至死亡來解脫他的那一天。
他會等,耐心地等待那天的到來。同時在她的身後,為她的幸福送上祝福。
「李辰?」久不見回應的謝展朗推了推李辰,想喚回他的魂。
「放心,一切都會回復完形的,我和她都不會有事的。」李辰低聲道。
謝展朗聽到後,眉頭再次皺起。
單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好像是很好的結果;但不知為何,他不認為李辰所表達的意思是他心目中所希望的意思。
擔憂之情再次如洪水般湧出,佔劇了謝展朗的心神。李辰也把精神放回樂譜上,緩慢地寫出音符。
而在黑板前的老師一邊說,一邊心想:果然那兩人都不在聽課呢!雖不知在說什麼,但沒影響課堂,那便算了吧!
看來連老師也不太想理會李辰和謝展朗這兩個奇怪的優材生。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往虛無的天際飄去,再消散得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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