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前,夜空中繁星點綴,月色洋洋灑灑地照射在碩大的廣陽碼頭,為停泊在碼頭的商船披上一件明亮薄衣。廣陽碼頭是陽江的匯總處,處於廣陽城的南方,乃廣陽的經濟命脈。
接近子夜的碼頭沒有工人在碼頭搬運貨物,但連綿不絕、數以百計的大小商船跟隨着浪濤起伏,完全能想像到日間的繁盛,真不愧為「海上絲路」。
碼頭盡頭有數個泊位自成一角,停靠着的盡是宏大商船,岸上四周有圍欄圍着,就似是從廣陽碼頭切割開來一樣。旁邊的大貨艙門上鐵畫銀鈎書着「趙氏」兩個大字,在四周照得亮白如晝的火把下看得特別清楚。
此刻,兩艘輕舟從遠方順着浪濤急駛而來,舟上各坐着十人,盡是全身黑衣,黑布蒙面。駛到近處,黑衣人矯健地躍上岸上,有默契地分批衝入貨艙之中。最後登岸那人身材矮小,露出的雙眼旁佈滿皺紋。那人手往頭上一抹,露出本來面目,亮禿禿的頭頂,精光四射的虎目,左邊嘴唇有道顯着的疤痕,正正就是狂刀夏白。
夏白進入貨艙,但見艙内放滿裝載貨物的大木箱,他大搖大擺地走到貨艙正中,手下張立從遠處奔來,對夏白道:「老大,找到了!」夏白對張立點了點頭,後者手一招,另外幾名黑衣人拖來兩個蓋子已被撬開的大木箱。夏白走上前去右手一探,把裏面的貨物取出,凑近鼻子嗅了嗅,嘴角斜斜往上牽動,露出不屑的表情,點頭道:「是這些了。」
張立一邊點算着貨物,一邊道:「老大,那趙荼平日道貌岸然,裝作樂善好施,嘿,原來背地裏卻幹着五石散的生意。」他越點越是驚訝,到最後喜道:「老大!這竟然有五十箱貨,就這裏的價格格,夠咱們全幫人花上二三十年不用再幹買賣了!」
夏白冷笑不語,環目四顧,思考半晌,問道:「這個大貨艙是趙荼的命根。他不是有批武師做守衛的嗎?怎麽鬼影子也不見一個?」
張立與幾名同伴互視一眼,答道:「探路的兄弟說半個多時辰前已不見人影。可能那些武師認爲不會有人會來動趙氏貨艙手腳,於是偷懶去了吧?」
「可能?」夏白冷眼一掃眾手下,他身材雖矮,但武功既高,手段又狠辣至極,性情又是喜怒無常,手下們都紛紛怕得要很,被他這麽一掃視,背脊上登時涼颼颼的似被抵上一把利刃,張立連忙道:「老大說得是,我們立即去再搜索一圈,以免中了趙荼的圈套。」言罷立即領了幾名海沙幫眾離去。
夏白冷哼一聲,吩咐手下把裝載五石散的大箱子搬上停泊在碼頭的其中一艘趙氏大商船,再從貨艙中劫走數箱貨物。那些海沙幫眾跟隨夏白已有一段時日,略知老大脾性,甫一登船立即便把趙氏旗幟換上海沙幫。夏白登上商船,看着迎風飄揚的海沙幫旗幟,自言自語地道:「趙荼啊趙荼,這是你欠我的,怪不得我夏白翻臉無情。」
過了一會,手下前來報告,說真的沒有趙家武師,夏白本想今夜殺個落花流水,以泄心頭之恨,想不到得來如此容易,心中雖略有不甘亦無可奈何,便道:「走吧。以後多的是機會動手。」接着便令手下開船,順着陽江往下游駛去。
今夜江上浪濤洶湧,即便是大商船也難免顛覆。但海沙幫全是熟悉水性的河賊,自不把這些浪濤放在眼裏。他們今夜劫了一趟大鏢,極是喜悅。五六名在甲板上負責看守的幫眾都放下了戒備聊天,從艙内步出的張立見狀,連忙走上前低聲斥道:「作死麽?」
張立乃夏白閉門弟子,也是幫中第二把交椅。他地位雖高,但性格卻不似前者一般喜怒無常,於是手下們對着這二當家自然不會太過的戰兢。雖然張立斥責,但手下還是笑道:「張大哥,今夜幹了一票大的,咱們可有一段日子享樂了。現在就該慶祝一下啊!」
張立回頭張望,但見夏白坐在船艙裏閉目養神,神色肅然。手下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低聲問道:「張大哥,今夜收穫豐富,怎麼幫主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張立回過頭,低聲道:「這算得了什麽?聽不到幫主的話麽?這票貨只是開始,以後還有得忙呢。」
手下相視一眼,紛紛奇道:「忙?有什麽可以忙的?」
張立神色忽然凝重起來,道:「你們想想,近年五石散平白無端的在廣陽城中興盛起來,不論官府如何打壓,還是捉不了人。被我們發現的這票貨,不但數量龐大,還是如此的好貨,趙荼要是知道被我們劫了,還不來跟我們拼命?」
手下相對無言,張立繼續自言自語的不知說着什麽,其中一名手下打斷了張立的思路,問道:「張大哥,話說回來,幫主咋那麼神通廣大,知道趙荼貨倉裏面有這麼一票貨?」
張立的眉頭幾乎鄒成一條直線,道:「兩個月前幫主忽然收到一封神秘的信箋,上面提供了這票貨的詳細內容,走哪幾個口岸,何時到達廣陽碼頭,無不寫得鉅細無遺。」張立邊說邊緩步走到船頭,眺望漆黑無邊的陽江,續道:「幫主立即派了我按着信箋上標示的幾個地方逐個查看究竟,我從四川去到河內,挨個明察暗訪,信箋上的內容不但不虛,更是毫無遺漏。於是我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報告幫主,他見消息準確,便決意劫了這批貨。」
手下們面面相覷,均不懂給反應,但他們也意識到這事的不尋常,適才的嬉戲一掃而空,換上茫然的臉色。
不止是幫眾,即便是張立也是滿腹疑團,心中暗忖:「也不知師父幹嘛,非得要幹這事。雖然趙荼看上去沒有什麽大的背景,但他富甲天下,要是聘請什麽高手過來,我們又怎能應付?更何況廣陽城還有那九龍幫......」
思緒之間,忽然遠方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打斷了張立的思路。張立愕然抬頭,但聽江中沙沙聲的風浪大作,哭聲雖不響亮,卻能穿透浪聲鑽入耳中,彷彿就在耳邊低語一樣。
張立頓時打了個寒噤,不知這到底是鬼魅還是什麼東西,生怕自己聽錯,連忙回頭,只見其餘幫眾也是一臉錯愕,顯然也是聽到這詭異的哭聲。其中一名幫眾忽然面露懼色,發抖的手腕指着前方,顫聲道:「張……張大哥……」
張立回頭,只見漆黑的河道上忽然出現兩排火光,似是燒着了什麼,而那若有若無的哭聲,正正就是從前方傳來。待商船駛近,張立探頭一看,登時嚇得臉色發白,連忙回頭直奔船艙,推開艙門大喊道:「幫主!」
夏白在艙內亦聽到哭聲,但他暗忖自己亦能做到這效果,於是也不在意。見張立慌張前來,不悅地道:「何事大驚小怪?」
張立再難掩不安情緒,顫聲道:「前......前面有......很多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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