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就如計畫一般，張善禾和洛瑞恩大搖大擺地走出醫美診所，他們還故意在診所門口停下聊天，好讓我和朱誠哲能夠辨識出附近可疑的人物。
醫美診所的監視器比我想像得還要多。我和朱誠哲看著一大面的螢幕，畫面切成很多格，我瞄到最下排有一格的監視畫面是有好幾個貌似──我更正，根本就是鬥毆砍傷的人躺在病床上等待治療……
我決定什麼也別問‧
朱誠哲主要是操作電腦，畫面則是我在看。原本負責看監視器的人員已經被朱誠哲叫出去待著不要進來。
當我看到三個偽裝失敗的傢伙鬼鬼祟祟地瞧著張善禾離開的方向，我不得不先扶住額頭讓自己冷靜一下……
全部都穿了同一版的紅色外套……你們刺客團竟然還有制服嗎！
「五號、九號、十號，這些分別是哪裡？」朱誠哲一個一個查看我說出的號碼，一一和我說出地點。
「……十號是大廳。就這些嗎？」
「至少目前看到的是這樣。」十二號以後的監視器都是醫院各層樓的畫面，我只是掃過一下確認沒有異狀。相信對方只會待在出口附近，不會跑到那麼奇怪的地方。
「那我先出去了。你有沒有棍狀物之類的東西，不要尖的！」我一定要強調我的需求，尖的東西我一概都不能碰，更何況現在是靈魂衝擊之後。靈魂衝擊之後還玩這麼大的東西……我也是嫌活太久了吧！
朱誠哲走出警衛室，手上多了一把……
雨傘。
好啦，至少雨傘很低調……
「傘柄特製過有加強加粗，除了布的部分其他都是實心的不鏽鋼，所以有點重量，打人應該很痛。普通雨傘的遮陽遮雨的功能也有。」
……對不起，我會好好尊敬這把雨傘的！
＿＿＿
新市區的道路相較於舊市區寬敞很多，也少了很多隱密的小巷子，對潛行來說相對困難。
這當然是對那些不專業人士而言。
「秉翰，你還在我們後面嗎？」張善禾和洛瑞恩正穿越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有點放心不下，打了電話過來。他們是故意轉進這條暗巷，絕對不是體諒後頭準備偷襲的人，讓他們比較好偷襲。
「我看得到你們，不用擔心。」其實我現在正攀在某個建築的外牆，跟在張善禾身後的傢伙之一就在我的正下方。
「動手之前先問一個，屍體就直接丟原地嗎？還是我處理？」
「喂喂喂，為甚麼會有屍體？我沒有叫你殺人啊！」
「是你自己想要幹掉他們的。」我默默說出事實。
「那只是比喻！你就把他們弄暈，剩下的誠哲會處理。」
處理？一個高中生……算了，我不想知道。張善禾能縱橫這一行這麼久絕對──
「這間診所外表雖然是醫美診所，內裏其實有在接一些『不能去醫院』的傷患。就是黑道的醫院啦！畢竟是院長的兒子，他還是叫得動一些人的。對吧，誠哲？」
──有人罩。我果然猜對了。
一個情報商、一個地下醫院的兒子、郭湘君是大財團的女兒，你跟我說徐恩柔其實是警察派來辰杉高中的臥底我都不會意外了。
背景很神奇的人會互相吸引，這個理論不管到哪個世界都一樣。
「那我就把人打暈……」
「然後把位置傳給誠哲就可以了！」說得真輕巧啊……你們以前一定也幹過一樣的事情！不難想像，張善禾把人找出來，徐恩柔把人揍到媽媽認不出來，朱誠哲把人醫好……可能還順便封口？
你們可真是合作無間。
「那你們繼續往前走，我先掛電話了。」單手吊在別人家陽台，半身懸空在三層樓高度，另外一隻手接電話，武器還夾在腋下……
「喔喔，我看到你了！那個動作看起來超危險的。」
那就趕快讓我掛電話啊！
「那我們就先走了喔！我們兩個的安全就靠你了，騎士大人。」
又在那裡喊我騎士大人……也不想想自己也不是甚麼公主還這麼理所當然地接受保護。
張善禾終於按下結束通話鍵，我也收起手機，看好降落地點算好把人打暈需要的力道後縱身一躍。突然從天而降的人影嚇到了尾隨兩人之後的「紅外套」，他向後踉蹌兩步，我則在他看清我的面孔之前往腹部給予重擊。
張善禾……應該說，徐恩柔那傢伙說有黑幕……那黑幕也太笨了吧？盡找了這一堆沒用的傢伙……該不會是因為想省錢、也想說對付一個高中生不需要太專業的所以才找著一些連業餘都算不上的傢伙？
我將地點回傳給朱誠哲，繼續緊跟在張善禾和洛瑞恩之後。
第二個「紅外套」是個年輕的女生，後腦杓一個手刀她就昏死過去了。
跟以前相比，這簡直太輕鬆了。接下來還有一個……不對，我還感覺到另一個的氣息……
「啪沙沙……」這個聲音我認得，是無線電的聲音。在一開始收訊不良的雜音之後，一名男子的聲音自無線電另一頭傳來，「管理員大大，目標已經進入狙擊範圍，準備射擊。」
管理員大大？不對，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
「躲起來！」我衝出藏身處，對著三十公尺外的還在假裝悠閒聊天等紅綠燈的兩人大吼。先反應過來的是洛瑞恩，他立刻拉上張善禾跑到對面。一輛汽車駛過遮住兩人的身影，當汽車遠去之後，人行道上也不見兩人的蹤跡。
殺一個高中生還出動狙擊手……殺雞焉用牛刀啊朋友！我這麼想著的時候，看著停在馬路邊的車子，黑色的車窗剛好映出了我的倒影……和瞄準我太陽穴紅點。
該死！我急忙蹲低躲避紅點，並且快速移動。
「接電話啊……」我們原本最終會合地點選在中央公園，可是有狙擊手的話空曠的公園對我們實在不利，能夠躲的地方太少。
「喂？」
「你們兩個在哪裡？」我馬上詢問，而後在背景聽到了賣場推車的輪子聲音。
「我們兩個在附近大賣場，鈞燦說公園空曠太危險了，這種櫃子多走道多的地方他比較好藏。」
幸好洛瑞恩還有一般的常識，這麼看來這次行動帶上洛瑞恩還真的帶對了。不然我很擔心張善禾只會一味相信我這個「騎士大人」的能耐，然後跑去中央公園當活動槍靶。「你們兩個就先躲著，我先解決後面這幾個人再過去會合。」
說「後面這幾個人」其實說德有點含蓄了。自從我暴露我的躲藏地點之後，原本躲在暗處的「紅外套」以我為中心漸漸聚攏。
少說也有十個人……不，應該有十五個人。明著圍攻，某處還有人拿著槍瞄準我。
如果是在「家鄉」，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找一個窄巷，藉由地形讓自己一次只需要對付一至二個人。可是這裡是新市區，巷子幾乎都會有監視器，剛剛我襲擊「紅外套」的巷子都是張善禾保證過沒有監視器的。
我不想被錄下任何超乎地球人身手的畫面，就算有人會負責處理監視器也不想！我把連帽衣的帽緣壓到最低。
如果那種東西出現在網路上的話……
回到剛剛的巷子嗎？還是……
「砰！」
看來他們不給我太多時間思考了。監視器甚麼的就只能相信張善禾有能耐刪紀錄吧！來歷和性命，當然是性命比較重要啊！我加快腳步，閃身進入最近的巷子。
有殺氣！我立刻矮下身子，我清楚感受得到一顆子彈從頭上擦破了我的帽子。只要我反應慢了一點，那顆子彈打破的就不是我的帽子而是腦門了。
竟然……知道我可能會進入巷子所以已經在巷子埋伏好了嗎？
這時我發現，後面跟蹤的人氣勢變了，甚至出現了陣形，下一個和下下一個巷子也早已經埋伏了搶手，就等著我經過往我腦袋轟一槍。反應不夠快也沒關係，聽從指揮按下扳機這種指令誰都辦得到。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處境比我想像的糟糕許多。
更大的壞消息，我正在被趕往空曠的中央公園。
負責指揮的那一位是個很角色，他很清楚自己在做甚麼。我不覺得他會給我機會打電話報警。
既然如此，那就做一些會讓他意料之外的事吧！我拔腿狂奔，就算知道下一個巷子有人在埋伏也衝了進去，踩住建築的牆壁借力起跳，成功躲開第一槍。巷子裡頭的搶手驚訝地看著他的目標做了一個華麗的後空翻，並在空中從口袋掏出硬幣，打向他的額頭。我輕盈地落下，不假思索地衝上前補上一拳把他放倒在地上。巷口的另一端不意外的出現了三個人阻擋住去路，手上都拿著小刀。
我現下寧願去面對槍林彈火也不想碰到尖銳物……腳下一蹬，我將自己的膝蓋往中間那人的臉送，左右兩邊的人還呆愣之時我已經用雨傘橫掃一百八十度將兩人打暈。
「騙人的吧……」後面隱隱聽到有人如此評論道。
感謝你的稱讚。想要困住我，至少也拿個網子來！我才沒有那麼容易被抓……
正前方不遠處有個女生拿著我沒有看過的，較大型的槍對準我，手發抖成那樣我也不忍心對你做甚麼，等等閃過子彈就夠了。所以當槍口發射出來的是一張大網時，距離已經近到我無法閃躲。
靠，話真的不能亂說，連亂想都不能！
越掙扎網子會越纏越複雜，我摸到網子的邊緣，想要掀開網子的時候，一個約二十八、九歲的男子俯視著我，「抓到你可真耗費我們一番工夫啊！你這個罪人。」
罪人？我一臉「你在工三小」看著他，「罪人？等等等等，你確定你們沒有點錯相吧？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甚麼啊！我只是一個高中生啊……」
「只是一個高中生？只是一個高中生你能閃子彈還把我的四個朋友打暈嗎？」
「閃子彈？」我繼續裝傻，「那個是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武打情節吧？先從網子裡放我出來如何──」
「管理員大大，不需要跟有罪之人說那麼多！」
所以大哥你就是管理員大大？敢情哪裡的管理員，附近的高級公寓的管理員嗎？管理員冷眼看著我，「你的朋友呢？」
「大哥，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講甚麼啊……」
「我在問你的朋友！叫張善禾的那個罪人！」也不知道突然挑到他的哪一根神經，管理員忽然用小刀抵住我的喉嚨，一陣劇痛自喉嚨瞬間傳遍四肢，原本正準備突襲的雙手無力地躺在身體兩側。
真、的、超、痛！馬的沒有叫出來，我還真有自制力！
他伸手將我的帽子扯下時，我因為強烈的痛楚絲毫無反抗能力，而且管理員完全沒有想把刀尖從我喉嚨移開的意思，那個痛楚就和我逐漸加快的心跳一般一波一波傳遍全身，逐波加強。
如果一開始是我有自制力沒有喊出聲音，那現在就是我已經痛到連嘴巴都不能動了。
我的帽緣被粗暴的拉下，露出了我的臉。
該死……但是我現在根本沒辦法反抗！
「果然是你。」
果然？雖然我已經痛到連回嘴的能力都沒有了，但我的意識依舊十分清醒。在他的示意之下，我的雙手被人牢牢的架住，管理員抬起小刀，一旁有人不安地問道，「管理員大大……我們不需要等待教主的指示嗎？」
這下又多了一個教主？雖然我知道自己是因為張善禾捲入這場災難的……但我真的搞不懂這些人是誰，到底是來幹甚麼的啊！
被稱為管理員的人虔誠地仰望著天空，「神啊！你為了這篇罪惡的大地派遣了警告者，消滅世間的罪惡。如今警告者雖已離去，但我們這些卑微的信徒願意為了至高無上的你，雙手沾染罪惡的鮮血，將你的恩典繼續散布在這片大地。」
聽到這裡，我真的知道自己遇上甚麼東西了。就是把警告者奉為神之使者的邪教啦！所以那個管理員就是警告者粉絲專頁的管理員嗎？啊靠你們這些人腦袋是有問題是不是，把一隻魔法師的人偶當成神使崇拜你們還不如來拜我！還有我不是在新市區的大馬路邊被一群人圍著要被殺了，警察呢？明明是大馬路怎麼連一輛車都沒有經過啊！新市區不是號稱治安很好嗎！
幹，雖然刀子已經離開身體表面了，但是痛感猶存，我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我只能努力想堆雜七雜八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比誰家神大吧？我集中注意力，用盡畢生最強烈意志力呼喚據說有可能在這個世界的主神安捷特。
主神安捷特，我這一輩子對你從來沒有任何多餘的祈求，但看在你已經讓我衰了這麼多年的情分下，可以讓我安全脫離這個莫名其妙的危機嗎！算我求你了！
這時，管理員從虔誠溫和的表情轉為狠戾，握著刀柄的雙手收緊，「現在我以主神安捷特之名，將你這個罪人驅逐出這個世界！」
我真的傻了。
為甚麼會從你的口中說出我們主神的名字？我們兩個怎麼可能信奉同一個神？
如果說我剛剛已經釐清了狀況，那麼現在我真的徹底懵了。
但是現在更危機的還是對準我心口的小刀啊！被尖銳物插進胸口，又要承受爆幹痛的靈魂衝擊，還要扛下刺穿心臟的痛，這絕對是我最不想要的死法啊！到底當初是誰說我只是出個主神任務又不是去赴死的啊！
我的腦裡閃過淡紫色頭髮的奈洛和如其名般一頭楓葉紅色長髮的楓。兩個人的表情震驚大過於哀傷，就像是在說：「你竟然是這種死法？！」
靠夭，我心情更不好了。就是太了解他們兩個人，連死前幻象都模仿得那麼像。
擦得光亮的小刀穿過他們的身影，眼看就要插進我的胸口……
鏗！
響亮的金屬對撞聲傳入耳中，然後是管理員吃痛的聲音。小刀自管理員手中飛出，落在人行道的磚頭地面上。他憤怒地蹬著小刀飛出的反方向，用另一隻手拿出對講機低吼道，「俊傑！教主不是讓你撤退了嗎？亂開槍幹甚麼！」
「我沒有開槍啊！」名為俊傑的狙擊手立刻否認。此時，在另一聲物體高速破開空氣的聲音之後，管理員的肩膀爆出一朵殷紅的血花，他發出如同殺豬般的慘叫聲後倒地不起。
「俊傑倒戈了？」
「不對！這個高中生還有別人幫忙！」
「快跑啊！會被打死的！」原先站在一旁充當人牆的紅外套們陷入恐慌，四處逃逸，殊不知附近所有道路早已經被警方封鎖，就在一陣陣的警察吆喝聲和紅外套的尖叫反抗聲，這場鬧劇落幕了。
馬的，主神還是有回應我的請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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