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跟我說那個最近常在戲院螢幕上看到的盧家鉉跟你一樣是穿越過來的？」我敘述完盧家鉉的事情之後，這大概是我記憶中第一次。張善禾腦袋當機這麼久。回神之後，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按計算機。
「這簡直是我從事情報商以來最勁爆的消息！價錢開多少好呢？還要設點陷阱讓我能拍到盧家鉉大顯身手的畫面！我這次真的發了啦──為甚麼你這次都沒有阻止我？」
因為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現在當紅大明星是穿越過來的異世界人啊！這橫看豎看都像記者在消費藝人的假新聞。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嘛！說不定附上幾張照片就會有人買單呢？」
「你真當社會大眾是白──笨蛋嗎？」『白癡』比較強烈怕會誤觸詛咒。雖然現在狀態幾乎重置成最佳狀態，但我還是換比較溫和的字眼不要亂用詛咒的額度好了。
「是笨蛋沒錯。」朱誠哲忽然加入對話，「被阿禾騙得團團轉的大有人在，就不說是哪一些有錢人了。」
「我那個『騙』是出於善意的好不好？把真情報交出去可是會有善良老百姓曝屍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秉翰你不要因為我們開小視窗難過，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自然會拖你下水的。」
……我可以選擇站在岸邊看著你沉下去嗎？我會記得拍照的。
原本還期待誠哲能夠幫我補充一些甚麼，但是他又恢復一貫的沉默，害我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砰！」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兩個物體猛烈撞擊，其中一樣還明顯被砸毀了……我轉向聲音發源處，只見考試前－－或著說每日固定在洛瑞恩身邊打轉的郭湘君用著滿帶恨意的目光注視著背影正在顫抖著的恩柔。我還沒猜出事情始末，張善禾已經回頭往教室裡頭衝，把這時候不應該在我們班上的郭家大小姐撲倒在地上。
「放開我！從我身上離開──我要告你性騷擾！」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mfRir5C1
「那我就告你殺人未遂行了吧！拿椅子去砸恩柔，你瘋了嗎！」
尖銳的喊叫聲刺痛著耳膜，但是此時最痛的應該不是現場各位大眾的耳朵，而是恩柔。
恩柔的臉色很蒼白，緊皺的眉頭和咬得近無血色的嘴唇完整呈現她的痛。她的左手緊握著右手，而右手腕無力地垂著。她的腳邊全是椅子的碎片，雖然手沒有鮮血流下，外觀也沒有變形，但內部的骨頭真的沒有受影響嗎？
始作俑者正被張善禾按在地上，不給她有任何能夠再度攻擊恩柔的機會。張善禾正盡全力做著他現下能做的事，而我也是如此。
以為我要把霸道跋扈的郭湘君狠狠修理一頓那就錯了。那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我會做的事情……現在做重要的是災害控制。我擋住那一半精靈血統發作，要上前查看恩柔傷勢的洛瑞恩，聲音壓低得只有我們兩個聽得見，「你上前只會讓湘君更瘋，在遠一點的地方待著。」
洛瑞恩也沒有笨到需要提醒第二次。他緊咬牙關，閉上雙眼就好像甚麼也沒發生一樣落座在椅子上，但我能看到他的拳頭始終緊握，沒有鬆開過。
「恩柔……你的手……」確認完混血精靈會安分地視若無睹後，我上前幫恩柔檢查她的右手。郭湘君還真的能為了一個不可能回應情感的男生狠下心，把椅子砸了個粉碎不說，如果不是徐恩柔幸運，這骨頭恐怕就斷了。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074xZTrjt
「我沒事，我還有另一隻手可以考試。」
「可是──」確定不去檢查一下？至少找個副木固定個？
「我可以考，選擇題而已，我的左手還應付得來。」看得出來恩柔在勉強自己忍耐，但她的聲音透著長期積累的無奈。更讓我好奇的是，依照徐恩柔的個性，他應該會當場把郭湘君爆打一頓才對，到現在卻都沒有出手，連最基本的敵意都沒有感受到……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5gqwsA4z
她說話近乎蚊蠅，還在說服我讓她繼續考試，「沒有考試我的獎學金會中斷，我不能沒有那筆獎學金。」
同樣靠過來檢查傷勢的朱誠哲並沒有和恩柔爭論要去醫院包紮之類的事情，只是迅速地在恩柔能夠拒絕之前簡單地用兩把長尺和膠帶幫恩柔固定右手。倒是地板上滾在一起的兩人吵得越來越兇……
「湘君，你給我腦子清楚一點！鈞燦－－應該說正常的男生都不會喜歡你這種死纏爛打還波及無辜，為甚麼你還要讓他更討厭你！」
「那你告訴我有甚麼方法可以讓鈞燦大人喜歡我啊！我甚麼都願意做！任何事情、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去做！」
就算被火辣辣的視線注視著，洛瑞恩依舊不為所動，就像個精美得雕像坐在位置上。
「你至少把『想要把駱鈞燦附近的女生通通殺掉』這一點改掉，這樣子你會可愛很多！」
「我不殺掉那些賤貨，鈞燦大人會看我一眼嗎！」
郭湘君的話語落下，教室只剩下一片死寂。好些人都下意識離開湘君好幾步，就連洛瑞恩附近也不敢站人，深怕被大小姐判定為「洛瑞恩身邊的人」，尤其是女生，幾乎是退到教室另一側的牆邊。
面對這等恐怖的發言，我只有滿滿的懷念。
想當年，好像也有類似的話語對我講過……當然，是跟戀愛毫無干係。
「如果我殺掉你的雇主，你就會乖乖在我底下做事，對吧？」
很相似，對吧？反正對我說這句話的人也是個貴族，下場沒太好就是了。因為我還來不及給他個痛快，就被奈洛抓去當魔法藥劑的實驗品了。
「郭湘君，你不要逼我把剛剛那段對話交給警察……」
「就交啊！我們郭家甚麼時候怕過警察了！」
「你們不準備考試是在幹什麼！」教官站在門口一聲大吼，不少同學都鬆了一口氣。教官身後還有另一位老師抱著考卷，明明是個大人，卻怯弱地躲在牆角。胡教官──其實大家都習慣性稱呼他為「胡老頭」，冷冷掃了全班一眼，視線僅在受傷的恩柔身上多停留一秒，然後又繼續評估郭湘君造成的傷害。
「郭湘君同學，回去你的教室。你的同學都在等你。你們也是，坐回位子上準備考試。」胡老頭平聲平氣地說，臉上沒有一絲怒容，更多的是縱容。
聽見教官老頭的話，在場的同學表情並沒有太多不可置信的成分，反而對於教官的放水有種「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一眾少男少女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後方的騷動，紛紛回到座位上等待考卷發放。就連恩柔也不例外。
同學的冷漠顯然讓混血精靈很是不滿，我幾乎是使上所有力氣才把洛瑞恩壓在椅子上，不讓他發難。這種時候絕對不是正義感泛濫的時候。
「葉秉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淡淡望了一眼右手已經發紅的徐恩柔。她垂下眼簾，完全沒有想要先去醫院的意思。
考卷開始往後傳。
「恩柔真的沒事嗎？」
「她不希望我們跟去就不要過去吧。」朱誠哲說，「她就是那一個牛脾氣，能夠把所有人押去醫院，也沒有人能夠把她押去醫院。連我家都不願意去。」
言下之意：以前也受傷過。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Ey37IW6P
「單純不喜歡去醫院嗎？」我好奇道。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MIi3EPFY
「僅限特定情況，比如說跟我們外出鬼魂－－我是說調查的時候，又或者扯上湘君的時候。我們也習慣了－－」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UJsQhlsm
「需要偷偷跟上去嗎？」跟踪終究算我的專長，至少確認她有安然到急診……
「別想跟踪了，尊重一點恩柔的決定吧。五年交情的我們都不追了，你也不用去操心，恩柔她會照顧好自己的。」張善禾嘴巴上雖然這麼說，手的動作卻沒有慢下來，從掏出手機到駭進路邊監視器，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恩柔只說不讓我們跟著她，可沒有提到不准我們監視她。」
「她明明就有說。」跟張善禾當朋友兼搭檔的少女怎麼可能忘記高中情報商的小手段呢？與我們分開前自然命令了一大串我們不准做的事情……
「有嗎？我沒聽到。」張善禾直接裝死這一招一定也在恩柔的預測之內，因為手機螢幕上的恩柔正對著監視器，也就是我們做鬼臉。由於在大街上，恩柔也不能做太誇張的表情會引來側目，她很快就假裝甚麼事也沒有發生，走進了醫院急診。
「好啦，她走進醫院就暫時安全了。」張善禾把手機一丟，四人的對話很快回到了一般高中生這個時候應有的主題，「這個寒假要一起出去玩嗎，我已經找好了──」
「不要。」不只我和洛瑞恩，竟然連與張善禾認識最久的誠哲也一口拒絕。
「三個都拒絕，我有對你們那麼差嗎……」
「恩柔考試前可是有特別交代，『如果張善禾約你們寒假出去玩，一定要說不！他最近小動作那麼多，八成是出去玩順便處理情報商的事情。』」
「嘿嘿……應該說不愧是恩柔嗎？我的軍師連她家老闆的動向都明確預測了。」意圖被揭穿的張善禾一點心虛的表情都沒有，還屢屢稱讚恩柔預測事件走向的能力強到可以去投資股票，加上他的情蒐能力，兩個人在股市還不發一筆橫財。
雖然張善禾大方的承認自己別有目的，但這般「光明磊落」還是無法說動我和張善禾一起出遠門，尤其在知道這個「出遠門」應該會變成「出任務」之後。
怎麼我身邊都有這種把「任務」偽裝成「旅行」然後拐我出門的人？奈洛也是這樣，吃了幾次虧之後就不會再上當了。
與張善禾和朱誠哲道別之後，只有我和混血精靈的回家路上變得安靜許多，應該說我們兩個好像也沒有輕鬆聊天的情況。剛來到地球時洛瑞恩對我無比嫌棄，他對我拋開成見的時候又是用卑鄙手段揭穿我的過去使得我都不想跟他有所交集，而且因為被狂粉追逐的關係，我和洛瑞恩放學都是分開回家，他走他的山林小路，我走我的屋頂捷徑。
說了那麼多，我只是想表達因為總總原因，我跟洛瑞恩的回家路上兩人都不發一語，很尷尬。
我們家並不遠，這般尷尬也只會維持一小段路，我可以忍受的──
混血精靈呢？怎麼不見呢？舉目不見外型驚豔的混血精靈，我往回走了幾步，才發現洛瑞恩蹲在轉角邊的動物領養攤子。這攤子每個禮拜都會來一次，簡單的圍欄裡有幾隻幼犬開心地跑來跑去。但洛瑞恩駐足的原因並不是那幾隻小狗，而是另一個籠子裡的小貓。
我偷偷走到他旁邊，「廖姊有說過不能養寵物喔。」
因為我特意收斂了氣息，洛瑞恩被我嚇得全身一震，他努力管理自己的表情，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微微責備道，「你可以至少發出點聲音嗎？」
就是想嚇你才收斂氣息的。很慶幸的，這次惡作劇的舉止並沒有受到「主神的懲罰」。洛瑞恩瞥了我一眼，「我知道，廖姊不只提醒過一次。」
「那麼就不要在後門巷子偷餵貓。」
混血精靈睜大迷死眾多女性的雙眼看著我，「你知道？」然後又了然地自問自答「我想起了，你當過刺客。」
如果能夠被你發現，我也不用混了。跟蹤和潛行是刺客基本之最，沒練好這兩項索性轉行當騎士或武者算了。
洛瑞恩從錢包裡掏出一百塊，投進一旁桌上的募捐箱當作對流浪貓狗的支持，一邊說，「雖然我只有一半是精靈，但是精靈對氣息很敏感，要不被發現接近精靈的技術不是一般刺客所擁有的。他們都是很有名的刺客，坊間都會流傳著他們的名字。」
「兩個可能，他們是假的，或者他們已經死了。」初出茅廬的菜鳥刺客為了打出名堂而吹牛，另外一種就是越來越有名，連名字都曝光了，不久後殺機也會接踵而至。
而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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