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雅室之後,藍曦臣在首位坐了下來,藍啟仁則在其側位坐下,剩餘之人便紛紛各自尋了個位子坐下,整室內只有聶懷桑一人不知方才發生了何事,他也是收到他大哥的命令,才匆匆地和聶氏子弟從金陵台趕了過來,被藍氏子弟帶進雅室時才發現室內空無一人。看了看方才進來的所有人臉色都不太好,聶懷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是靜靜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靜待著有人來打破這尷尬的沈默。
首先打破沈默的是藍曦臣,他微微皺起原本和煦的面容:「唉……要不忘機,你從頭說一次吧!」
「……好。」藍忘機立身於廳堂正中央,娓娓說起今日所發生的實情:「一早我與兄長同赴金鱗台時,在途中碰巧聽聞蘇涉正與一名黑衣人論及下咒及劫殺之事,待我接近時僅剩蘇涉一人,故我便將其禁錮、禁言後,交由藍氏子弟看管。隨後便趕往窮奇道欲阻止劫殺之事,然而待我趕到之時,溫寧已失控。為避免溫寧傷人,故而上前阻饒,然魏嬰卻……為護我而亡。故我將魏嬰帶回雲深之時,便讓藍氏子弟偷偷將蘇涉帶回。而去往亂葬崗回來後我便與兄長謀劃了讓各位『偶遇』蘇涉自白的情況,此事能成還要感謝金少夫人的協助。」
語畢藍忘機朝著江厭離行了個大大的禮,琥珀色的眼瞳裡承裝了滿滿的感謝。
「含光君,此事你不必謝我,但凡與羨羨有關之事,都是我的事。」江厭離看著藍忘機這般大禮相待,心裡明白他對魏無羨的感情不假,轉過頭朝江澄問道:「阿澄,你真的不打算替羨羨處理這件事嗎?」
聽聞江厭離的質問,江澄有些緊張地解釋道:「姐姐,不是我不願意處理,而是真的就名不正言不順啊!」
「……」江厭離看著江澄給出這樣的理由,沈默地思考了一下後說道:「含光君,我看你還是將另外那個秘密也一併告訴大家吧!」
江厭離的一席話讓江澄緊張地問:「還有什麼秘密?」
藍忘機看著江厭離極為堅定的神情,便開口詢問江澄:「江宗主可知,你原先被化丹手化去的金丹是如何『恢復』的嗎?」
突然間聽到藍忘機問了這樣的問題,江澄語氣不悅地說:「這個是我和魏無羨之間的秘密,與你有何干?難不成魏無羨連這都跟你說?!」
「我不知魏嬰是怎麼和你說的,但我現在所言才是事情的真相。」看見江澄一副快氣炸的模樣,藍忘機緩緩地道出事情的真相:「江宗主你現在體內運轉的金丹,是屬於魏嬰的。」
聽見藍忘機說的話,江澄直接像隻炸毛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反駁道:「你胡說!我的金丹是抱山散人替我修復的,才不是你所說的那樣。」
「此事如何證明?」藍忘機冷靜地反問他。
但江澄也不甘示弱地回問:「那你說的又該如何證明?」
孰不知藍忘機卻一派輕鬆的回答道:「我可以證明。」
聽見藍忘機的回答,江澄忍不住嘲諷的笑了:「呵!你有什麼可以證明?」
藍忘機取出了隨便,當著眾人的面抓住刀柄用力一拔,並未能將隨便拔出;遞交給眾人輪流嘗試,也都無人可拔出;最後他將劍遞給江澄:「拔。」
看著藍忘機的舉動,江澄只是不屑地說:「呵,這不就是證明了魏無羨的隨便封劍了嗎?換我拔會有什麼差嗎?」
藍忘機很堅持地將隨便舉到江澄的面前,又一次冷冷地說:「拔。」
看著藍忘機如此堅持,江澄忍不住回道:「拔就拔,有什麼問題。」
江澄緊握住刀柄『唰!』的一聲將隨便從刀鞘中拔出,在場除了藍忘機和江厭離以外,眾人皆是一臉震驚錯愕。
江澄看著手中那柄被自己拔出的隨便,惶恐地問:「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忘機,這是怎麼回事?」藍曦臣則是在一旁不解地問到。
甚至連金子軒都是震驚的說:「難不成,現在在江宗主體內運轉的…真的是……魏無羨的金丹?」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江宗主的金丹為什麼會變成魏無羨的金丹?」聶懷桑則是一臉錯愕地看著眼前的景況,一副搞不清狀況的表情。
「是移丹……」直到最後藍啟仁是唯一個冷靜研判事情真相的人,他緩緩地說道:「但此術只曾聽聞,從未見過有人實行。怎麼可能…」
針對的藍啟仁的疑惑,藍忘機回答:「是岐山溫氏的溫姑娘。」
「什麼?!」金子軒和聶懷桑突然一陣驚呼。
無視二人的訝異,藍忘機繼續說明事情的真相:「那時溫氏血洗蓮花塢,江宗主被化丹手化去金丹,是溫寧替魏嬰把江宗主救了出來,而後還把二人帶回溫氏位於夷陵的監察寮藏匿。魏嬰於溫姑娘的醫書典籍中發現移丹一法,故央求溫姑娘將其金丹移給江宗主,而自己則是用抱山散人作為理由將江宗主騙至山中。」稍稍頓了頓藍忘機繼續說道:「依照溫姑娘的說法,魏嬰移完丹後便先至山下村落等待江宗主下山,然而江宗主最後卻沒有在那遇見魏嬰。三個月後再見魏嬰他已是現今模樣,想來魏嬰消失的那段時日…應是被溫氏扔進亂葬崗了。」
「……」聽完藍忘機的說明,江澄的臉色極為難看,緊抿著雙唇不發一語。
看著在場眾人皆是被嚇得不知所措,藍曦臣稍稍做了個總結:「如此說來……魏公子,並非刻意修習詭道術法,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聽著藍曦臣下的結論,藍啟仁眉頭緊皺地問道:「忘機,剖丹一事,除此劍,可還有其他證據?」
藍忘機答:「魏嬰身上有一傷疤,且溫姑娘及溫寧皆可為證。」
這時一直沈默的江澄突然開口:「為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不告訴我?還要騙我說是抱山散人替我修復的金丹?這樣逞英雄很好玩嗎?」江澄眼眶中盈滿了淚水,抬起頭看著沒有什麼驚訝表情的江厭離問道:「姐姐,你早知道這件事了嗎?為何不告訴我?」
「阿澄…我也是方才含光君在靜室告訴我時才知道的。」江厭離看著自己弟弟瀕臨崩潰邊緣:「阿澄,我知道為什麼阿羨不願告訴你,他就怕你覺得你虧欠了他什麼。阿羨打從心底覺得是他害了我們江家被血洗,而如今你又因他失了金丹,以他的性子,不論需要付出多少,他肯定都會毫不猶豫地去交換,就算是…要他以性命交換。」
「………」江澄低下頭來沈默不語,淚水在其眼眶中打轉,他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腦海裡反覆回想著自從魏無羨回來之後,自己對他的種種態度與行為,心裡就像是被人用針扎了又扎一般刺痛不已。
藍忘機轉過身來朝著藍啟仁問:「叔父,倘若魏嬰本質並非為惡。是否……」
見到藍忘機又將話題轉回這事上面,藍啟仁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唉…忘機,就算我不同意你與他結為道侶,你也不會同他人一起是吧?」
「是的。」藍忘機眼神堅定地回答他。
「恩?!」聶懷桑突然之間大叫了起來:「等等…含光君…含光君要和魏兄結為道侶?!誰來給我解釋解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一旁的藍曦臣對聶懷桑說:「懷桑,我找時間再同你說明。」
「噢!好的二哥。」聶懷桑聽見藍曦臣這麼說之後,便也不再追問。
這時卻換江澄開口阻攔:「我不同意魏無羨成為藍忘機的道侶,在場沒有人知道魏無羨的實際意願,更沒有人可以代替他做決定,反正…人我就帶回江家了。」
「……」藍忘機並沒有回應江澄的話語,只是臉色陰鬱了幾分地看著他。
江厭離看著藍忘機和江澄劍拔弩張的樣子,忍不住問江澄:「阿澄,你為何如此堅持?」
「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魏無羨的性子,那傢伙有多喜歡四處招惹美女。若他還活著,我相信他也不會同意這件事的,畢竟他又不喜歡男人。」江澄義正嚴辭地回應。
「這事…方才在靜室時,我不是已經向你證明過了嗎?」江厭離皺起眉頭繼續說道:「倘若讓魏嬰就這樣回去江家,你覺得他會高興嗎?」
「但…但我……」一時間江澄被問的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阿澄…我知道你想要彌補阿羨,但倘若與含光君廝守是他的願望,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反而太過自私嗎?」看了看江澄沒有回應安靜沉默的模樣,江厭離繼續說道:「更何況傳聞中含光君是高風亮節之人,怎可能為了自己的私慾而謊稱阿羨臨前所言?」
「這……」江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想了想江厭離的話似乎並無不妥,茫然地看著地板許久之後,才緩緩地說:「我…我知道了。」
看著江澄妥協又自責的模樣,又看了看一旁藍啟仁似乎已經默認的神情,江厭離推波助燃地說:「阿澄,對於阿羨的虧欠,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以江家人的身份,成為含光君的伴侶。」
江澄有些糾結地低下頭,聲音低低地說:「恩…」
眼看藍啟仁和江澄都已同意此事,藍忘機話鋒一轉:「叔父、兄長,除此之外,關於溫家人,應如何處理?」
「忘機,想來你心底已有想法了吧?」聽見藍忘機的提問,藍曦臣看了看藍忘機一副心裡有數的模樣:「要不先把你所想的說出來大家一起商討看看?」
聽聞藍曦臣的話語,藍忘機微微點了點頭:「溫家剩餘之人,皆為不會術法的老弱婦孺;而魏嬰生前將其帶往亂葬崗藏匿,也僅是為了保護他們不被濫殺。倘若仙門百家對此仍有疑慮,是否可由四大世家共同管理,方可避免之前窮奇道一事重蹈覆徹。」
原先靜靜待在一旁的金子軒這時開口說道:「我覺得此法甚好,一來可避免濫殺無辜,二來四大世家可相互約制,三來仙門百家也可放心溫家不會東山再起,我贊成此方案。」
「我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一直沉默地聽著的聶懷桑也附和了起來。
眼看眾人皆無異議,江澄開口說道:「此事我無異議,若需雲夢出力協助,我們必定義不容辭。畢竟…這是魏無羨最掛念之事,我定當會替他確保溫氏眾人平安。」
聽完江澄的允諾,藍忘機一反常態地朝著他行了個禮說:「那就有勞江宗主了。」
雅室內一片寂靜,眾人皆默默地消化著今天一整天接收到的資訊,連平時總是嘻嘻哈哈應對著的聶懷桑都難得安靜不說話。
「諸位,我尚有一事相求。」沈默了好一陣子後,藍忘機清冷又低沈的嗓音劃破了寂靜:「希望諸位能做見證人,今夜我想在藍氏祠堂與魏嬰結為道侶。」
「忘機,此事需從長計議。」藍曦臣秀眉微蹙,偷偷觀察著藍啟仁的反應說道:「應當待與仙門世家解釋過後再做打算?」
藍啟仁接收到藍曦臣的目光,又看了看一臉堅定的藍忘機,開口說道:「曦臣,忘機應是想給魏嬰一個名份,讓眾仙家更沒有理由反對此事吧。」
感受到藍啟仁的支持與理解,藍忘機趕忙對藍曦臣說:「還望兄長能夠成全。」
藍曦臣嘆了口氣,語氣有些委屈地說:「唉…忘機,你明知我不會不同意的。若叔父同意,我這就吩咐弟子們去做準備。」
「就這樣吧!倘若江宗主願意,今夜就在藍氏祠堂裡過個簡要的禮吧!畢竟天色已晚,明日還需給仙門百家一個交代,禮成後還須商討明日該如何處理。」看著藍曦臣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藍啟仁便代為尋問道:「不知江宗主意下如何?」
江澄強壓下有些低落的心情,回答道:「我沒問題,至於禮數的部分,待事情平息後再補亦可。」
看著藍啟仁和江澄都不再反對,藍曦臣便接話說道:「那我這就交辦下去。忘機你先回靜室稍作準備,我和叔父先去祠堂安排待會拜禮所需事務,幾位見證人還麻煩在雅室稍待。」
江厭離朝著準備轉身離去的藍曦臣問道:「藍宗主,我和阿澄可否去靜室協助準備阿羨的儀容?」
「這…忘機,你說呢?」藍曦臣回過頭看了看立身於側的藍忘機,畢竟靜室可不是人人說進就進的地方。
藍忘機淡聲說道:「可以。」
語畢後,藍忘機率先轉身離開雅室往靜室走去。江厭離則是轉過身將小金凌託付予金子軒後,和江澄兩姐弟並肩而行,緊跟在藍忘機的步伐之後,藍曦臣則是跟著藍啟仁一同前往祠堂做準備。金子軒抱著小金凌在雅室的木椅上坐了下來,聶懷桑也在一旁選了個位子坐下休息,兩人一同靜待著等會要見證的拜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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