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御著劍趕回雲深不知處,雖已加快御劍速度,但當藍忘機回到雅室時天色已黑。雅室內藍曦臣、江澄、金子軒和金光瑤圍坐在一塊談論著,藍氏的門生隨侍左右,時不時為幾位貴客加茶添果。藍忘機冷著臉走進雅室,立於門前朝坐在最裡邊的藍曦臣眼神示意了下,便回過身步出門口佇立在門外。藍曦臣接收到藍忘機的眼神,和幾位賓客寒暄過後,轉身向一旁的藍氏子弟吩咐了幾句,便起身走出雅室。
剛步出雅室就看見藍忘機步伐緩慢卻不失力道地朝靜室的方向走去,藍曦臣便稍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約莫走到靜室院外時,藍忘機忽然停下了腳步,不發一語地望著靜室的大門。藍曦臣沒有說話只是站在藍忘機的身旁靜靜地看著這個他從小看照到大的弟弟,突然之間有些無法從他的行為舉止中推測他的想法了。
一陣沈默之後,藍曦臣首先打破沉默地問:「忘機,此番前去亂葬崗可有所獲?」
「恩。」藍忘機淺淺地答道。
藍曦臣看了看藍忘機眼底那抹藏地極深的憂愁和難過,思索了一番還是開口問道:「要不請叔父和金少夫人一同到雅室和眾人商議如何?」
「……」藍忘機沉思了一番後:「兄長,今日我於金麟台帶回一人,此人便是下惡咒之人。為避免節外生枝,我已請門生將其拘禁於蘭室,此事暫時先別讓他人知道。」
聽完藍忘機的話語,藍曦臣困惑地問道:「既然你已找到下咒之人,那為何不向眾人說明白?」
「兄長,此人乃金氏門下客欽。」藍忘機眉頭緊鎖地看向藍曦臣。
聽到這個回答,藍曦臣也跟著皺起眉頭。若下咒之人為金氏客欽,那此事就更難處理了,畢竟雖說這樣看來算是金家家事,但卻因為魏無羨也牽連其中,倘若讓金氏私自處理,不免江氏會有所疑慮;但如今金江又已結親,江家勢必無法於檯面上說些甚麼,倘若金家要私下草草了解,就算江家再不滿也無法在檯面上給予金家難堪。看了看藍忘機的表情似乎已做好打算,藍曦臣便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用計,讓他自白,但須兄長配合。」藍忘機恢復了冷冽的表情,語氣平靜地說著。
看著藍忘機恢復平常的模樣,藍曦臣語氣溫和地問道:「沒問題,該如何做?」
藍忘機簡略地向藍曦臣說明了計劃,兩人確認執行方式後,便朝著靜室走去。輕輕推開拉門走進溫暖的室內,房內的藍啟仁被開門的聲音給吸引抬起頭來望向房門口,兩個俊俏的人兒站立於門口,月光從門縫中撒下,讓藍啟仁看得有些走神,一時間讓他憶起與這兩兄弟初次見面的畫面。
那也是在一個雪夜,一個藍氏子弟帶著身穿白衣的兩兄弟來到他的房門口,兩兄弟的臉頰被冰冷的空氣凍得通紅,藍曦臣牽著藍忘機的小手站在那位藍氏子弟的身旁,兩人雖冷卻安安靜靜一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藍氏子弟將藍宗主的話語傳達完後,便轉身離開了。由於兩兄弟的母親被拘禁於龍膽小築,故兩兄弟出生後大多都是由旁人照料,直到藍曦臣六歲才由青蘅君指定交由藍啟仁指導。滿六歲的藍曦臣剛懂事,一臉聽話的柔和表情看著藍啟仁;而藍忘機面上沒有四歲孩子應該有的童真笑容,反倒是顯露出並非該年齡應該有的沉穩表情,淺琥珀色的漂亮眼瞳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憂愁,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留著鬍子的男子。這兩個孩子就在那一夜加入了他的人生,而他也從此將這兩個孩子擺在第一位,因此對於他們的教導也是格外嚴厲;而如今這兩個孩子已長大成人,長得玉樹臨風文武雙全,但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藍忘機,如今卻步上了他父親的後塵,思及至此藍啟仁忍不在心中嘆了口氣。
藍曦臣跟著藍忘機走進靜室內,朝著坐在桌案前的藍啟仁說:「叔父,方才江宗主和金公子有些事情想和您商量,可否同我至雅室一同商議?」
「好。」藍啟仁接收到藍曦臣藏在眼底的示意眼神,起身朝著門口走去,邊走邊向藍忘機交代:「忘機待會我那邊處理完,你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
「是,叔父。」藍忘機朝著藍啟仁行了個禮,輕輕淺淺的說:「待安置好魏嬰,便會給眾人一個交代。」
「那我和曦臣先去雅室等你。」藍啟仁背過手率先步出靜室。
原先待在內室的江厭離,聽見外室三人交談的話語,便從內室步出:「那我隨兩位一齊回雅室吧。」
「金少夫人請留步。」藍忘機冷冽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彎下腰朝著江厭離行了個禮:「有事相談。」
聽聞藍忘機的話語,江厭離停下腳步回過身朝著藍忘機說:「嗯,藍二公子請講。」
「那金小夫人,我和叔父先回雅室去了」藍曦臣和煦的嗓音從江厭離身後傳來,隨後是一陣輕巧的關門聲。
靜室外…
藍啟仁與藍曦臣並肩漫步在靜室外的小徑上,突然間藍啟仁停下腳步回過頭,一臉凝重地看著有些距離的靜室,悄悄地嘆了口氣:「曦臣,今日這事,你怎麼看?」
「叔父,或許今日之事並非忘機之過,魏公子說不定真有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這麼做。」聽聞藍啟仁的詢問,藍曦臣急迫地替自己的弟弟解釋著:「而忘機只因魏公子為其摯友,才會情急之下做出此事。」
「曦臣,我並非問這事。」藍啟仁語氣有些哀怨地反問道:「況且你真的覺得忘機,只是把魏嬰當成是摯友嗎?」
「…………」聽到藍啟仁的反問,藍曦臣沉默不語,微微地低下頭來不敢對上藍啟仁的視線。
「唉…曦臣一直以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忘機的想法,而你也看見忘機臉上的神情了,那表情我很久以前也見過,只不過是在你們的父親臉上見到的。」藍啟仁看著藍曦臣閃躲的視線,忍不住繼續說道:「那年我去你們父親閉關的地方告知他你們母親的死訊時,他臉上的表情就和忘機帶回魏嬰時的神情相同,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父親那時也是…這般嗎?」聽完藍啟仁的話語,藍曦臣臉上滿是震驚與恐慌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叔父,忘機…是否會………」
看著藍曦臣臉上的神情,藍啟仁語氣平淡地說:「你是怕他會輕生嗎?」
抬起有些迷惘的雙眼,藍曦臣望著藍啟仁老實的回答:「是的。」
「不無可能。」看著將藍曦臣眼底的情緒一覽無遺,藍啟仁微微嘆了口氣:「但倘若他有那個心思,就算是你我也阻止不了。」
聽聞藍啟仁的回答,藍曦臣緊張地說:「可是…」
「你這個弟弟,你最了解他了不是嗎?」不待藍曦臣說完,藍啟仁直接給予他一個反問:「你覺得他如此固執的性格,是我們勸說地了的嗎?」
藍曦臣眉頭深鎖地看著藍啟仁面無波瀾的表情,語氣有些顫抖地問:「所以叔父的意思是?」
「唉…到時候看情況吧!」藍啟仁無奈地嘆了口氣,微微地搖了搖頭,轉身朝著雅室邁步。
藍曦臣也是嘆了口氣後,便跟上藍啟仁的步伐往雅室走去,聲音低低地說:「好,我明白了。」
兩人往雅室前進的路上一片沉默,隨後就進到雅室內與幾位世家公子商討今日窮奇道劫殺的後續對策。
蘭室外…
藍忘機從靜室慢步至蘭室外,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染上一抹淡淡得憂愁,一雙好看的秀眉緊緊地皺在一塊,站在蘭室大門外來回踱步了一陣子後,抬手解開門口禁制推開門走了進去。一進蘭室就看見一名男子被捆仙索五花大綁禁錮在地上,身邊還站了兩個藍氏子弟貌似在看管他。兩個藍氏子弟看見解開禁制進門之人是藍忘機後,紛紛朝著他行禮示意,接著便紋風不動地繼續看管著地上之人。藍忘機向兩個藍氏弟子點頭回禮後,就朝著三人走去,來到被俘之人面前便停下腳步看著那人。
「呵…素來雅正端方的含光君,不知是以何理由將我綁至此處?」被捆仙索束縛在地上的蘇涉抬起頭來看著藍忘機說道:「這樣隨意綁人,難道就是藍氏自持的有禮待客之道?」
「你心知肚明。」藍忘機把目光從蘇涉身上轉移開來,抬起頭來將目光投向略微漆黑的室內深處。
看見藍忘機完全不理會自己的模樣,蘇涉語氣憤怒地回道:「呵!含光君可是在說笑?我甚麼都沒做,更別說是知道你為何會將我綁至於此。」
像是與他多說一字都厭煩似,藍忘機簡短地答:「金陵台所言。」
「……」像是被戳穿虧心事一般,蘇涉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回答:「那又如何?不過就是玩笑話罷了,為了這種玩笑話特意把我從蘭陵押回姑蘇,未免太蠻橫了點。」
藍忘機比平時更為冷冽的嗓音在蘭室內迴盪:「是否為玩笑話你自己明白。」
「呵……含光君,你以為你是誰?別以為你這樣信口雌黃,我就會上當。」蘇涉有些不屑地反譏:「向來講理的藍氏,不應該是以證據說話嗎?既然你說是我做的,那你就拿出證據來證明呀!」
「……」本想用反激法套出蘇涉的話,眼看激將法無效,藍忘機沈默地用略帶陰沉得淺淡眼眸狠狠地望著蘇涉。
「呵!果然你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金子勳身上的惡咒是我所為吧!」眼看藍忘機死命瞪著自己的樣子,蘇涉立刻明白藍忘機並沒有掌握任何他下咒的證據,因此揚起開心又夾帶嘲諷的語氣說:「既然如此就趕緊放我走,我還可以假裝今天這些事情都是一場誤會。」
眼看蘇涉打算轉移話題讓自己放他離開,藍忘機便話鋒一轉:「你要害金子勳,為何要牽連魏嬰?」
聽聞藍忘機提及魏無羨,蘇涉咬牙切齒地說:「含光君這話說得可就很好笑了,我沒事刻意去害魏無羨做什麼?更何況金子勳對魏無羨的仇恨還需要我拉嗎?魏無羨那麼狂妄的人,不需要我陷害就會有一堆人恨他了。」
藍忘機刻意忽視蘇涉對魏無羨的恨意,反倒是反問道:「所以你不否認金子勳身上的惡咒是你所為?」
「我並沒有承認那是我做的;金子勳中惡咒之事,我也是聽金光瑤公子說的。」聽出藍忘機似乎是打算套他的話,蘇涉轉而將知曉的原由推給金光瑤。
聽聞蘇涉口中說出『金光瑤』的名字,藍忘機的臉上瞬閃過一絲愁容,但隨即又恢復平時那抹毫無表情的樣貌。
看著藍忘機不再開口,蘇涉把目標轉向他方才提到的魏無羨:「是說,沒想到素來雅正聞名的含光君,居然和惡名昭彰的夷陵老祖交情如此之好?真令人不禁懷疑含光君是否真如傳聞中那般高風亮節,還是傳聞只是傳聞罷了。」
『叩叩叩…………』蘇涉的話剛說完,一陣略顯急促的敲門聲便在蘭室內響起。
隔著木門江厭離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進來:「含光君,我可否進去詢問一事。」
「請進。」藍忘機清清冷冷的嗓音在寬敞的室內迴盪。
一陣輕巧的開門聲後,江厭離從微微敞開的門縫中走了進來,隨後回過身將門關上。走到藍忘機的面前行了個禮,並沒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蘇涉,反倒是有些慌張地開口問道:「含光君!聽聞你將已身殞的阿羨帶回了雲深不知處,是否可以將事情的真相告知予我。」
藍忘機並沒有回答江厭離的問題,反而是安靜地低下頭不發一語。江厭離則是有些緊張地抓著自己的袖口,等待著藍忘機的答覆。
這時一旁的蘇涉率先打破沈默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沒想到魏無羨居然真的被金子勳劫殺了嗎?真是大快人心呀!」蘇涉雖然被捆仙索綁住動彈不得,但卻跪在地上笑得前仰後翻:「想不到一個惡咒居然可以同時除掉兩個自恃甚高之人,真的是太划算了。」
「除掉?難不成是你下的咒,目的就是為了讓子勳去找阿羨的麻煩嗎?」江厭離臉上出現少見慍怒的表情,原本攢著袖口的手緊握著拳頭。
「金小夫人,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面對江厭離憤怒的神情,蘇涉忍不住直覺地回道:「下咒是真,但…害死魏無羨卻是預料之外的收穫。」
「……」聽見蘇涉終於承認下咒的事實,藍忘機沈默看著蘇涉的眼神又多了幾分陰霾。
江厭離眉頭深鎖,聲音些微顫抖地問:「你為何要這麼做?」
「呵!不為何。不過就是看不慣他們那副高傲的模樣,只不過是出身名門世家,便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看了就令人作嘔。」蘇涉被江厭離的質問點燃了怒氣,聲音提高了不少,憤恨地對著江厭離酸言酸語到:「不過跟金小夫人妳說這些,似乎也沒什麼用,畢竟金小夫人也是因為出身名門,才能與金子軒結親。說難聽點也不過是靠身家背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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