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隨著那宏亮的聲音撞進了魏無羨的眼裡,魏無羨高聲喊道:「江澄!」
一抹黯然在藍忘機眼底閃過,一旁的小輩們沒注意到他的異樣,但立於他身側的魏無羨卻感受到那瞬間攢起的指尖,藏匿於桌面下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藍忘機的大腿,示意他不要緊張。感受到魏無羨的安撫,藍忘機稍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但眼神卻仍然警惕地望著朝這走來的江澄,打從上次在蓮花塢的對峙之後,藍忘機每每見到江澄出現在魏無羨面前,便會如同一根繃緊的弦般戰戰兢兢,生怕那人隨時會對魏無羨動手,此次同意協辦宴會之事,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原因;因此當江澄逐漸靠近時,藍忘機仍舊忍不住將手覆在避塵的劍柄上。
「江宗主。」一桌子小輩們禮貌地朝著迎面走來的江澄行禮,而藍忘機僅是稍微僵硬地點了點頭示意。
而江澄也回予一禮,隨後便朝魏無羨問到:「魏無羨,宴會的事都搞定了嗎?你居然還有時間在這鬼混?」
魏無羨拍了拍胸脯驕傲地說:「宴會的事情,藍湛都搞定了,含光君辦事大家都放心,你就別操心了!明天一切都會順利的。」
「去去去!事情是藍忘機辦的,你驕傲個什麼?」看著魏無羨那般驕傲的模樣,江澄忍不住還是吐槽了他:「你肯定又是啥事都沒幹,在那邊四處給人添亂而已吧?」
「你……你…你又胡說!」被江澄猜中的心事的魏無羨結結巴巴地說著,一旁的小輩們一個個強忍著笑意,一句話都不敢說,魏無羨回過頭去問藍忘機:「藍湛,你說我是不是也有幫上忙?」
藍忘機目光柔和地回望著魏無羨,語氣溫柔寵溺地說:「嗯,有。」
一旁的藍氏子弟各個低頭不語,連看向三位前輩的目光也悄悄地收了起來,只在心裡道:『含光君遇上魏前輩真是連家規都可以拋諸腦後了。』
聽完藍忘機的答覆,江澄的臉上寫滿了狐疑,就他認識的魏無羨,只要接觸到這種禮制相關的種種事宜,通常都是搞破壞居多,想不到這次居然還有幫上忙,這可是出乎了江澄的意料之外,疑惑了一會後仍舊開口嘲諷到:「真是沒想到你也能幫上忙。」
「我!」魏無羨正打算說些什麼反駁,卻在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後,將未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舅舅!」金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腳步聲聽起來有些許急躁。
江澄回頭看著朝自己奔來的金凌,語氣不快地說:「跑什麼跑?都是堂堂一位家主了,還這麼沒有定性?不知道遇事不能急嗎?是遇到什麼事了?」
「喔…沒什麼事情,只是門生把午膳送到前廳了,我想說你說要來找魏……大舅舅一直沒回來,就跑出來找你了。」金凌有些委屈地說著,畢竟就是怕自己的舅舅吃到涼了的飯菜,才跑得如此急躁,沒想到卻被對方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中途還因為接收到舅舅一臉要殺人的表情,外加含光君那讓人生畏的眼神,而稍微停頓改了對魏無羨的稱呼。
「好啦!江澄,你就別罵他了,你們出去夜獵好些天了,這幾天應該都沒好好休息吧?剛回來就別盯得這麼緊了。」魏無羨輕輕鬆開緊握著藍忘機的手,起身繞過餐桌來到江澄身側,眼神朝著他示意:『況且還有其他家族的門生在這呢!給他留些面子吧!』
看懂了魏無羨眼神中暗示的意思,江澄收了收本欲繼續教訓他的想法,回過頭朝著魏無羨問道:「那你要一起去嗎?」
「我…我已經吃飽了,如果只是去陪你們聊天,也不是不行,但…」魏無羨頓了頓話語,回過頭看向仍然坐在桌邊的藍忘機。桌邊的其餘小輩已開始著手收拾著桌面上的碗盤,像是現在發生的事情皆與他們無關一般。
江澄等不到魏無羨後半段的話語,便轉過頭去看著藍忘機,藍忘機像是沒注意到兩人的目光,只是朝小輩們交代了幾句話後,便起身繞過餐桌朝著兩人走來。藍忘機從江澄面前經過走到魏無羨身邊,牽起魏無羨的手說:「你先隨他們去前廳,我炖個湯,等等便尋你。」
聽聞藍忘機的話語,魏無羨高興的表情洋溢在臉上,語氣輕快地說:「好!」
「那走吧!」不等魏無羨與藍忘機黏黏膩膩完,江澄便率先跨步走出食堂朝著前廳走去,金凌則是不敢多話得偷偷跟在其後。
魏無羨並沒有馬上跟隨兩人離開,而是站在原地靜靜地被藍忘機牽在手中。藍忘機有時會突然這樣做,像是隱忍著什麼卻又滿是溫柔地牽著他,這樣的小動作總讓魏無羨有種被捧在手心上的錯覺;所以通常出現這種情況時,魏無羨都會乖巧地等到藍忘機牽夠為止。但今日藍忘機卻一反常態地牽著魏無羨往外走去,手緊緊地握著不願鬆開,魏無羨也沒有掙扎只是乖順地跟在他身後,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魏嬰。」藍忘機低沈有磁性的嗓音悠悠地傳來,魏無羨被牽著的手一瞬間抖了抖,感受到魏無羨的反應,藍忘機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臂繼續說道:「江晚吟他…」
聽聞藍忘機口中道出江澄的名字,魏無羨突然懂了為何藍忘機遲遲不願意放開,藍忘機無非就是怕江澄又會像當初在蓮花塢時一樣為難自己。從方才在食堂到現在的種種行為,都只是為了要保護他,這讓魏無羨的心底滿是暖洋洋的感覺。
「藍湛,我不要緊,江澄他不會對我怎樣的,更何況你不是很快就回來嗎?」魏無羨執起藍忘機的手,緊緊地把他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中安撫著。
藍忘機眼底依舊裹著一抹擔憂地看著身側的魏無羨說:「可…只有你和他跟金凌,我不放心。」
「還是我陪藍二哥哥去煲湯?然後再去前廳找他們?」魏無羨臉上堆滿甜蜜的幸福感,滿眼笑意地回望深情看著自己的藍忘機。
看了看魏無羨周身懷繞的幸福氛圍,藍忘機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無妨,我速去速回。」
魏無羨察覺了藍忘機那口微微的嘆息,但卻也不多說些什麼,因為他知道不論他說什麼,藍忘機還是會擔心;畢竟他已經有過太多次在這倆舅姪手下受傷的紀錄,所以就算魏無羨給了藍忘機再多的保證,也無法消除他心底的擔憂,那還大不如不要多說些什麼,而是讓他慢慢從長時間的相處中逐漸消弭。
「好,那我就去前廳等你了,我的好藍湛要趕緊來陪我唷!」魏無羨抬起藍忘機的手背在上頭落下濕濕熱熱得輕啄,唇邊揚起一抹和煦的笑容,映得藍忘機內心暖烘烘的。
「好。」藍忘機一反手也在魏無羨的手臂上也落下了一吻,隨後才戀戀不捨地鬆開那隻緊握著的手。
兩人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一個往廚房走去,另一個往前廳而去。朝廚房前去的那人,腳步極大且快地往前走去;而朝內廳走去之人,反而步伐極小且慢地悠悠而行。魏無羨搖頭晃腦地往前廳走去,一股股香辣的味道從前廳傳來,廳堂外多了幾個江氏門生在外固守,看見魏無羨從遠處走來,紛紛向他深行一禮,一聲整齊劃一的『大師伯好。』響徹雲霄,聽到這群人叫喚的內容,魏無羨差點沒摔個大跟斗,趕緊朝著敞開的大門走了進去。
「江澄!」看見江澄坐於上座觀察著自己的反應,魏無羨忍不住大聲說道:「大師伯這是什麼稱呼呀!要他們別這樣叫了,太瘮人了。」
「大師伯有什麼問題嗎?」江澄一臉鄙夷地看著魏無羨那激烈的反應:「他們叫我師父,叫你師伯不是人之常情嗎?反應這麼激烈做甚?」
「……」魏無羨聽聞江澄的回覆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對,一時之間被堵的不知道要回些什麼,想了想才道:「這麼說也沒錯,但總覺得聽起來輩份好大。」
「你才知道,你都已是這麼大輩分之人了,還不能多點穩重嗎?」江澄藉機對魏無羨說教了一番,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看著魏無羨走到自己對面的位子坐下,示意身旁的弟子為其備上一份茶點。
「你讓他們以後別這樣叫了,聽了真的心裏瘮的慌。」魏無羨在坐榻上坐下,挪了挪舒服的姿勢,把手靠在那高高拱起的腿上,用手撐著臉側,漫不經心地拿起門生送來的酒杯湊近嘴邊喝了一口。
金凌坐於家主之位看著兩位舅舅針鋒相對的模樣,內心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兩個人都幾歲了,每次都為了這種小事情鬥嘴真是…唉……』
江澄邊吃著飯,而魏無羨則是邊喝著酒,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為了稱呼這見事情拌著嘴,一旁的金凌則是靜靜地看著兩位長輩在他面前像小孩般爭吵。突然一個平靜的聲音打破這個尷尬無解的景況:「魏嬰。」
本來還在跟江澄爭辯的魏無羨,一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馬上迅速起身朝著門口的俊俏人兒飛奔過去,立於門口之人單手托著湯碗,另一手將撲上來之人穩穩接住。魏無羨完全無視江澄拋來殺人般的眼神,飛撲到藍忘機身上,伸出雙臂將人緊緊摟住,臉上洋溢著歡喜的笑容,原本正欲開口罵人的江澄,看見魏無羨這般久違的陽光笑容,瞬間將原本要罵的話,全都硬生生吞了回去。打從蓮花塢覆滅之後,江澄就不曾在魏無羨臉上見過這般明燦的笑容。而江澄心知肚明,這抹笑容是藍忘機還給魏無羨的,若非藍忘機,他此生怕是沒有機會在魏無羨臉上看見這樣的笑容,思來想去,便放棄了罵他的心思,專心一志地吃他的飯。
「藍湛!煮了什麼東西給我?好香啊。」魏無羨終於在藍忘機的身上蹭夠了勁,抬起頭看著藍忘機手中端著的湯碗,陣陣香氣從碗蓋的縫隙裡竄出,融合進滿室香辣的氣息之中。
藍忘機摟著魏無羨走回桌案旁坐下,把湯碗輕置於案上,伸手執起湯勺打開碗蓋:「酸辣魚片湯。」
「哇!好香好香啊!」魏無羨看著藍忘機打開的湯碗裡,花花綠綠的湯液傳出酸酸辣辣的香味,將原本滿室的辣味壓了過去,魏無羨接過藍忘機遞來的湯勺喝了一口:「藍湛你真好!煮的湯都這麼香。」
「食不言。」看著魏無羨嘴角沾上的豔紅湯汁,藍忘機取出帕巾替他擦去:「待會還有辣炒花生給你配酒。」
聽聞藍忘機的話語,魏無羨開心地任由藍忘機接去手中的湯勺,乖乖地在原地等著藍忘機餵他,期間仍舊忍不住回應道:「好好好!食不言。」
「魏無羨,你真是夠了!以前說藍氏三千多條家規束手束腳的是誰,現在倒是規規矩矩地聽話了?」坐在對面的江澄看著對面二人黏黏膩膩的樣子,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嘲諷道:「果真是說變就變呀!你現在這個樣子才是真的讓人瘮得慌呀!」
「哼哼哼!要你管,要不然你也給我做吃的呀!哼!」魏無羨窩在藍忘機懷裡哼哼地說道:「藍湛又不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懟我跟罵我。」
「你……」聽到魏無羨的回覆,江澄一時間被噎的不知道要怎麼回,只好氣到撇過頭去不看他倆。
就這樣二人在前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喝酒,金凌則坐在一邊聽著兩個舅舅聊著有關自己父母的事情,而藍忘機則是拿著書籍靜靜地坐在魏無羨身邊陪伴著他,席間除了藍氏子弟拿了美酒及辣炒花生進來以外,再沒有旁人進來叨擾,四人就這樣閑靜安逸地度過了一個下午。
直到天色已晚時,金氏子弟送了晚膳進來,江澄及魏無羨頗有默契的對明日之事隻字不提,而藍忘機本就話少,因此金凌也就沒有特別對此事有所疑問,僅當是舅舅勞煩大舅舅和含光君來替自己籌備明日招待百家之宴席事宜。因此四人用完晚膳後便早早的各自回房休息,江澄隨著金凌來到最接近家主臥室旁的客房,而藍忘機則帶著魏無羨回到他倆住的客房裡,因明日還有正事要辦,因此四人便早早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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