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蓮花塢……
眾仙家齊聚於蓮花塢的試劍堂上,位於上首的是四大世家的家主-金光善、聶明玦、藍曦臣和雲夢的主人江澄,其餘小世家的家主皆因收到藍啟仁的書信邀約而紛紛趕來赴宴。江澄與藍曦臣簡略地向各家說明了昨日於雲深不知處驗證的事情真相,並向另外兩個世家的家主說道『晚些會讓兩位私下確認魏無羨的屍身』;並將蘇涉提於堂上在仙門百家面前審問,原先蘇涉還在狡辯不肯承認,直到金子勳出面與他對質後,才讓蘇涉一個不慎露出馬腳承認了自己的罪刑。於此同時雲夢江氏子弟神色匆匆地從堂外跑到江澄身邊耳語了兩句,江澄便帶著四大家主前往偏廳。
江澄剛推開門,眾人就看見一抹白色人影抱著一個身著紅衣的人立於廳中,金光善和聶明玦在看清二人為何者時,都是一臉的驚訝與震驚。雖然赴宴前就已分別從金子軒和聶懷桑那聽聞昨夜所有事情;但是在實際看到這副景象時,還是讓兩人受了不小的衝擊。江澄跨步走進廳堂內,來到藍忘機身邊抬手示意他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看到江澄的動作之後,藍忘機便在那個位子上坐了下來,並讓魏無羨靠在自己懷中。
「二位宗主,今日於此,江某希望二位能親眼確認魏無羨剖丹的疤痕,還有身上沒有惡咒反噬的痕跡。」江澄朝著兩位家主比出了一個請的動作,就退到一旁等待著他們兩個靠近。
藍忘機一動不動地抱著魏無羨,藍曦臣則走到他身旁協助將魏無羨的衣襟掀開,以利金光善和聶明玦確認狀況。金光善在看到魏無羨的屍身時,本來似乎欲意說些甚麼;卻在瞥到聶明玦不發一語黑著臉的表情後,將話語通通吞了回去。
聶明玦在看到魏無羨傷疤時,語重心長地說道:「唉……原以為這魏無羨是性格狂妄,孰不知這背後竟另有原因,如此看來確實是我們錯怪他了。不過當初在窮奇道上他殺了那些看守之人,也確實是做的太過了些。既然魏無羨已死,金宗主那這兩件事便相互抵過吧!」聶明玦替金子勳劫殺魏無羨一事找了個台階給他下,見聶明玦的好意,金光善便也從善如流的應允了下來。
隨後四位家主又針對陰虎符、溫家殘黨和魏無羨清白的後續處理方式進行商討,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的討論後,在江澄和藍曦臣的堅持、聶明玦的贊同之下,金光善只好被迫同意擇日由藍啟仁在眾人面前銷毀陰虎符;而溫家餘黨則依照原先預定的安置於彩衣鎮附近的一個村落,而四位家主也將一同回到試劍堂替魏無羨的清白做擔保。
正當四位家主準備離開時,藍忘機先行起身向其餘三位行了個禮後,轉過身向藍曦臣說:「兄長,既一切已塵埃落定,那我便先帶魏嬰回雲深不知處。」
「……好吧。」藍曦臣的眼瞳被深不可測的墨色暈染,抬起手在自己最親愛的弟弟肩上輕輕地拍了兩下,語重心長的說:「忘機,一路好走,注意安全。回到雲深時,別忘了先去看看叔父。」
「好的,兄長。那…我走了。」藍忘機朝著藍曦臣行了大大的拜禮,轉過身御起避塵朝著雲深不知處飛去。
藍曦臣神情複雜地望著藍忘機離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地說:『忘機,你終究是沒有改變主意。一路走好,望你能順利尋到魏公子。』隨後便跟著其他三位家主前往試劍堂替魏無羨證明清白,這也是他唯一能替藍忘機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雲深不知處……
藍忘機御著避塵來到山門前,剛下劍便看見山門內一抹靛藍色身影緩緩走來。藍啟仁走到山門口俯瞰抱著魏無羨的藍忘機,不發一語地轉過身往回走去,藍忘機則是默默地跟上他的腳步。
「忘機啊…曦臣一早都跟我說了,你確定你想好了?」藍啟仁捋了捋那一撮泛白的鬍子,不等藍忘機回答便繼續說道:「倘若你這麼做卻無法找到魏嬰,你打算怎麼做?」
「叔父…我相信他會等我的……他說過,要等我的,而我信他……」藍忘機低下頭看著懷裡的魏無羨,神情溫和地說:「若他真的沒等我,我便去尋他,直到尋到為止。」
藍啟仁把藍忘機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故也不再勸他,反倒是話鋒一轉問道:「唉……我真不知該說你什麼了,既然你已如此堅持,那我便不再攔你,但你打算怎麼去尋他?」
「砒霜…」藍忘機語氣平淡地道出一個讓人害怕的詞彙,彷彿是在說一道普通菜名。
藍啟仁聽見他的回答忍不住皺起眉頭說道:「唉…忘機你可知吃了砒霜會有多痛苦?」
「不知,但再疼…也沒有魏嬰剖丹和護我時來的疼,故無妨。」藍忘機臉上堆著淡然又參雜著心疼的表情。
藍忘機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反倒讓藍啟仁看了更加難過,思考了一番後說道:「這個丹藥你拿去,此丹本是你父親備好要和你母親殉情用的,但你母親那時懷了曦臣,所以他只好就此作罷,並將此丹交付予我,那時我本打算銷毀此丹;但因後來忙於教誨你和曦臣,故也將此事忘了。如今你若執意自伐,那便取此丹去吧!」
藍啟仁取出一顆淡藍色的丹藥遞給藍忘機。藍忘機看著面前拿著丹藥的藍啟仁,將魏無羨依靠在一旁的木蘭樹幹上,雙膝跪地朝著藍忘機拜了三拜,道:「多謝叔父此生的養育和教誨,忘機不肖,還望叔父諒解。此拜以謝叔父養育之恩,二拜多謝叔父的教誨,三拜以示不肖之過。以此三拜拜別叔父…」
藍啟仁看著跪在地上的藍忘機,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盈滿在眼中沒有落下。藍忘機站起身來接過藍啟仁遞給他的丹藥放入衣襟,然後轉身抱起魏無羨往靜室走去。藍忘機並不是沒看到藍啟仁泛紅的雙眼,而是刻意裝作沒有看見,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待藍忘機走遠後,藍啟仁看著他的背影低低地說了一句:「忘機,一路好走,大家都還在等著你。」
藍忘機抱著魏無羨走在回去靜室的小徑,直到來到靜室前的庭院裡,藍忘機看了眼庭院內的芍藥樹叢,嘴角揚起了一抹好看的微笑。
藍忘機走進內室後把魏無羨安放到床榻上,自己則是回到外室的桌案前坐下,提起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龍飛鳳舞的幾行字。爾後起身來到衣架旁換上那套與魏無羨拜堂的喜服,更衣完畢後便走到床榻邊坐下,拿出揣在懷中的丹藥塞入口中嚥下,感覺身體毫無異樣的藍忘機,雖有些困惑此藥的效力,但仍舊躺在魏無羨身側將其擁入懷中,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藍忘機輕輕地吻著魏無羨的頭頂,感覺到有些昏昏欲睡,卻露出了難得一見和煦如陽的笑顏,最後再看了一眼懷中的人兒,便閉上雙眼抱著魏無羨沉沉睡去。
桌上的宣紙寫著:『兄長,我走了。對叔父盡孝之事,便勞煩你代勞了。望你將我和魏嬰的骨灰埋於院內芍藥樹叢下,並將魏嬰的牌位與我並立。多謝你縱容我的任性。 忘機筆』
一方靜室內被寂靜所包圍,榻上兩抹嫣紅的人影相擁入眠,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這畫面美的讓人移不開眼,卻又讓人感到心碎不已。窗外靄靄白雪飄落,一抹靛藍色和一抹淡藍色的身影並肩而行,兩人走至靜室外窗台,推開窗往室內投去目光,隨後便轉身離去。天上降下的片片雪白像是在悼念般,兩片輕盈的雪花被風吹進了敞開的窗,輕輕地落在了兩人相依偎的臉頰上,除此之外世界一片寂寞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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