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我看著幾個學生湊在校園一角丟起了學士帽拍畢業照，開始了他們最後一段的大學生活，內心頗有幾分感慨。
今年因為疫情的關係，初夏剛至鳳凰花也未完全盛開，有些學校就準備提前辦畢業典禮，像減少人群聚集密度般把這批大四生給打包出清，害得我們這些靠畢業生做營生的人也必須早早入場。
戴口罩的好處是只需要動眉毛，今天的太陽從早上開始就過於熱情，導致坐在塑料棚底下的我難受不已，燙好的白襯衫下一片濕意，新買的領帶更像是黏在身上。各位好，我是人力銀行的介紹員，諮詢台前的橫條寫著「你在找我，而我也在找你。」，我沒在找人但有業績壓力，一天有多少人加入手機APP會員的壓力。
我們為未來的新鮮人服務，同時也協助企業徵到最適合他們的人才，當然自己也要吃飯。三年前的我和這些快樂的上學前途卻迷茫的學生一樣，但我有一張老臉，主管超尬意我這張臉，一看就像經驗豐富又和藹可親的大學長，於是現在我就坐在整個學校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你好，我想要諮詢一下。」蟬聲唧唧中，一個戴眼鏡的女學生語氣有幾分羞赧。
啊，是乖乖牌，學生看多了的我立馬就有這個結論。我用最親切的語氣引導她填寫線上問卷，也提供她網站的三維碼，前後折騰十分鐘，結果沒有加入會員，因為要和父母商量。
嘖！乖乖牌就是棘手！都成年人了不能自己做決定嗎？我暗自搖頭。
這個社會的教育一直在養溫馴的羊，但企業要的是耕田的牛，我的工作就是在找能基因突變的羊。
「想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工作。」體格壯碩，汗味很重，穿著湖人隊二十四號球衣的男生，加入會員。
你面試時記得先洗澡然後正裝。
「台灣有適合我的遊戲業嗎？我有想做的遊戲。」青春痘很多，三不五時就爆一句C語言的男生，拿著公司提供的筆電玩了會網頁遊戲，未加入會員。
沒有。
「我覺得我唱歌很好聽，粉專實況唱歌粉絲也常常稱讚我！」不算很漂亮，但嗓音的確不錯，很有自信的女生，還好我這裡沒有麥克風不然她真的會唱起來，加入會員。
我看了下她的科系，介紹她先去考公幼教保員的資格，唱給小朋友聽吧。
不斷有學生從我眼前經過，但要提起勇氣諮詢真不是那麼容易，比方說眼前一位在我附近徘徊已久的小弟，烈陽把他的臉曬得通紅，看著就像一頭羊，沒有牧羊犬帶領就出不了柵欄窄口的綿羊，然而人生並沒有牧羊犬領導，我也不會等他，距離休息時間還有十分鐘，快到午飯時間了。
「咯噹！」
諮詢台前挪動摺疊椅的聲音打斷思考便當菜色的我，可來的並不是那位小弟，而是一位容姿端正的女生，也正因為容姿足夠端正，她身後有一名護花使者。
情侶檔嗎？唉！好麻煩。
我親切地招呼了女生，同時也不忘從旁邊再拖出一張椅子給男生坐。接下來按流程是指導男女雙方用手機APP填問卷，我說幾句好話讓兩邊開開心心地加入會員，皆大歡喜。然而人生總有意外，工作總有波瀾，薪水總是一成不變。
女生起初不發一語，突然扯起諮詢台上的紅桌巾大聲哭了起來：「嗚……嗚！我好想死！」
「蛤？！」我已經支撐半天的營業式笑容被錯愕給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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