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落日餘暉沿著對岸大橋的一端傾瀉至公路底下一桶桶銀灰色的大型化學品儲存庫,正伏在巴士床側的偉明似乎看到遠在未來的某個夏日。
此時,偉明才剛剛睡醒,往常這個時候,他大概還在公司對著電腦,在敲打刻板的鍵盤。生活就是如此枯燥,可幸今日他總算在又一個限期前完成工作,可以準時離開公司。頂著疲倦的偉明就是如此日復日的上班,日復日的只要一坐上巴士片刻便能入睡,直達屋企附近的那個巴士站。不過今天有點不一樣,巴士司機似乎精神不振,總把巴士駕駛的搖搖晃晃,便是偉明也難以入睡。不過,都要等到上高速公路,巴士因前面塞車,急速煞停的那顛簸才一下把睡在窗旁側的偉明正撞到前排的椅枕上。他醒來的片刻,立即調整靠前的身子,然後慣性般將快要跌到嘴邊的口罩重新固定在鼻樑上。這個動作早已像本能般根植在每一個人的體內,那是自那場瘟疫以後,眾人的共識。就像生怕口罩一天沒戴穩在面上,疫病都要降臨身上。偉明調整好平日搭車的狀態後,就這樣,他目睹了今日的日落。
他緩緩將視線移向窗外,看到雲層燒至火紅,一層層疊起上來,沿著落日紅心的火光,蔓延至遠處一片片帶點嫣紅的落霞。這樣的日子確不常見,在長年累月的恐懼與疲累之中,像是太陽落下這般平常事早已被消磨的一乾二淨。偉明看著這片雲正看得入神,聽說這種雲層喚做層積雲,而落日暴曬之下就會有如同火燒雲的景象,但此時又怎會有人管它作什麼名字。定睛不過數分鐘,疲累的身軀終歸要倒在窗旁,不過此時褲帶裡的震動又再次喚醒了偉明。他掏出手機,看到原來是一則短訊通知。發訊息給他的人叫曉晴,是和他曖昧了整整四個月的女生。
「可以呀,那明天見吧」接著這句短訊的是個OK手勢的可愛兔兔貼圖。
話說偉明是早一個星期已經約曉晴明天出來吃飯,不過女生應約需時,所以她今天才確切回覆偉明。不過曉晴也不是刻意拖延不回覆,事實上她收到偉明邀約時,也馬上回答說下個星期有點忙,沒法現在答應。曉晴家中最近發生了一點事情,現在確實不是一個應約的最好時機,不過看著偉明的緣故,而且曉晴又有一些事情想和他相量,所以給了個遲來但肯定的答覆。
偉明這邊廂也用了個豎起拇指的兔兔貼圖回答曉晴。
又補了句「明天見吧」。
偉明微笑望著天邊,轉眼又再次入睡。
巴士晃了晃,又到偉明公司樓下,他睜眼望出窗外又望了望報站,趕緊從上層跑下車,再轉入橫街,乘電梯上辦公室。正好離八點半早十分鐘,偉明打了卡回到自己座位後,也不趕急辦公,只是例行開上螢幕,然後閉上眼小休直至八點半。不過八點半以後都不代表要開始工作,偉明拿著杯和咖啡包,走了茶水間一轉,然後又上了個廁所,到喝完咖啡後,他才慢慢開始一天的工作。偉明是個programmer,具體做什麼不重要,反正即便是在職場還是個沒太多人看重的工作,乾脆就當作寫一些程式加快工作效率,或是維護電腦系統的技術人員。實際上偉明做的工作也沒什麼厲害,不過就是定期修復上手遺留下的問題,雖然有時這會變得異常複雜。偉明正在看他上手留下的程式,正在檢視究竟是哪一行出現了問題,但他遲遲未有頭緒,因為這程式的邏輯看來實在太奇怪了,一時三刻根本沒法搞懂。這是某個同事叫到偉明,「喂,可以幫忙弄這個寬頻線嗎,我的電腦好像斷線了」。這問題本來並不屬於偉明工作的範疇,不過他還是過去看了看,並熟練的解決了那個同事的問題。偉明回到自己的座位,不過他沒有專注於本身的問題,而是開啟了瀏覽器,一陣翻到討論區的頁面,一陣翻到影片播放平台。一個早上過去,螢幕上的數個視窗之間不斷轉換,工作看來也是頗繁忙。不過這都不重要,對於偉明來說放工後的約會才是今日的真正任務。
下午七時三十六分,偉明站在相約了曉晴的那間餐廳門口,這時傳來曉晴的短訊
「抱歉,附近塞車,可能要再遲幾分鐘」
大概八點左右,曉晴總算到了。
「偉明,很久不見,不好意思,遲了半個鐘才到」
曉晴接著又再次解釋附近塞車,自己已經提前出門,但始終無法準時,她又再次向偉明道歉。
對偉明來說,等待從來不是個問題,偉明笑著說「你塞車這麼久,應該都餓了,趕緊進去吃飯吧」,然後拉開餐廳門口,示意曉晴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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