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景色不停變化,這條公路已經開了兩小時半,期間駕駛坐的老媽時不時透過後照鏡瞥向我,我假裝對著窗外若有所思,不想讓她看見不小心流露出來的悲傷。
「嘿,兒子,我們就快到米蘭阿姨家,期不期待?」
「嗯......」我隨便的敷衍了一聲。
老媽說為了讓我將生活重心放在自己身上,怕我因前陣子的「那件事」而感到無力,所以向公司請了整整兩個月的長假,打算去米蘭阿姨家渡過暑假放鬆自己。阿姨家位於一座靠海的鎮上—慕麥鎮—那裡人口不多,卻有基本的生活機能足夠支撐整座城鎮。
在我小時候,老媽曾經也因為撞見老爸出軌,氣憤的拿走車鑰匙,直接帶我開了八小時的路程來到阿姨家,完全不在乎太陽才剛下山執意開夜路。後來兩人最終離婚收場,聽說老爸之後過得並不好,有時出現幻聽現象,甚至需要吃安眠藥才得以入眠。
此時公路兩旁植被由多肉植物逐漸轉成防風植物,這意味著慕麥鎮快到了。
行駛穿過圓拱形狀的鐵門,上面被海風侵蝕得生鏽斑斕,勉強還能看得見「歡迎來到慕麥鎮」幾個字樣。
米蘭阿姨住在最靠近海攤的那條路上,路的另一邊只用了大石頭砌成的矮提防,若遇上海嘯,矮提防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好在這些事不必操心,目前還沒有海水倒灌的情況。
車開進庭院的同時,便看見了米蘭阿姨在門口向我們招手,臉上滿是期待與興奮,「提娜、德瑞克,歡迎歡迎,我烤了餅乾等著你們呢!」
米蘭阿姨的拿手點心就是餅乾,還記得有次正要回去時,她偷偷塞了兩大包在我的行李裡面,害我花了整整一週才吃完,當時還得了餅乾恐懼症,看到餅乾就會胃痛。
但不得不說自從那次餅乾事件,我還是挺懷念餅乾的味道,這大概是我一生中吃不膩的食物。
「米蘭,噢,我親愛的妹妹,你怎麼還是那麼有活力。」
「開什麼玩笑,上次在衣櫥裡翻到三個月前你寄來的洋裝,說什麼也要減肥成功穿下它來見你,結果你看!」
在互相擁抱過後,阿姨華麗的轉了一圈,裙擺隨著轉動也跟著飄了起來。
「好看,真的好看,果然有目標妳才能成功減重。」
「這都是多虧了妳的幫忙,啊!對了,德瑞克狀況還好嗎?」米蘭阿姨馬上幫我打開車門,她二話不說,直接給我溫暖的擁抱說:「親愛的,別忘了,我和提娜永遠都愛你。」
「我......我沒事的。」我也拍拍米蘭阿姨的背說。
「哪裡沒事,你看看你,消瘦了!」阿姨再拍打我的臉,然後在我的眼前筆劃出上一次看到我時,整張臉跟西瓜一樣大。
「沒那麼誇張啦,再說上次見面是一年前的事,多多少少都會瘦下來的。」
面對關心我的米蘭阿姨,我也只能笑笑的回應她。
「是這樣嗎......不說這些了,趕快趁熱吃餅乾!」
我們三人忙著下行李,整頓好所有的一切,我們坐上餐桌,吃著餅乾配上薄荷茶,阿姨特製薄荷茶不僅能解口中的甜膩感還能讓身體有股一陣清爽感。
剎時間,我發現鼻腔充斥著一股特殊味道,和薄荷茶的清爽感有異曲同工之妙,阿姨家多了某個特別的氣味,於是我問:「從剛剛我就聞到某種特別的味道,這是什麼啊?」
「很香對吧?這是在轉角新開張的雜貨店買的蚊香,聽說是東方人使用它來驅蚊,夏天蚊蟲很多,我就打算買來試用看看,想不到效果很好!」米蘭阿姨很有自信的解釋一番,表現出自己買到了實用又實惠的好東西。
阿姨起身走到電視機前,她抓起一個精緻的方盒,鏤空的蓋子飄出白白細煙,估計那就是所謂的蚊香。
「哎呀!蚊香所剩不多了,我得去買來補充。」阿姨放回方盒,匆忙換上外出鞋,正打算出去時卻被我叫住。
「讓我去吧,米蘭阿姨!」
「咦?你們大老遠的開車來應該也累了,這種小事我去就行!」
「沒關係的,坐了這麼久的車,我也想到處逛逛,你說是轉角的雜貨店對吧?」
「是沒錯......不休息真的沒問題嗎?」阿姨一臉擔心的樣子有些好笑,這真的只是件小事。
「就讓德瑞克去吧!」坐在飯廳的老媽邊喝薄荷茶邊用大嗓門說。
我把阿姨推了進屋,然後從她的手中接過錢包,給了一個大大微笑後,便走出了庭院。
我穿過馬路,走上矮提防,看著陽光下的海洋閃閃發光,靛藍水色比天空還要美,總是讓我目不轉睛。「這海裡有隻人魚,會實現你的願望......」我輕哼著阿姨教我的那首當地童謠「向她許願,不用害怕付出代價,這是你應得的。向她許願,向她許願......」
唱完童謠剛好也來到轉角雜貨店,上面寫著「莎莉的店」,招牌還算很新沒有明顯的海風侵蝕痕跡。
雜貨店外觀很單調,除了擺在前門兩個盆栽之外,就只剩簡單的掛式信箱。
我推開門時也觸動到門把上的鈴鐺呤呤作響,店內也能聞到蚊香味道,果然就是這間雜貨店。店內昏黃燈光對比著豐富的陳設,跟外頭看到的樣貌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裡頭擺滿珍奇的物品,盡是我沒看過的。
我注意到架上閃著寶藍色的亮光,湊近一看發現是一顆裝著圓形藍寶石的玻璃球。我被那顆透光的藍寶石深深吸引,即使照明昏暗,也能凸顯出它的色澤。
「那是人魚的卵。」從身後冒出了老婆婆的聲音,回頭一瞧赫然發現是位年輕女子,她唇色紅潤,眼瞳如鏡子般清楚得反射著我。
「人魚卵......?」我疑惑的看著女人。
「如果你喜歡,可以免費送你,」女人拿起玻璃球輕輕搖晃裡頭藍色的人魚卵,繼續說:「只要照著滿月的月光,就能長成人魚喔。」
女人意味深長的淺笑著。
然後女人從旁邊架上拿了一盒蚊香遞給我說:「幫我向你的米蘭阿姨問好,德瑞克。」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這個女人為什麼知道我是來買蚊香的,而且甚至知道我的名字。
退後幾步,從包裡拿出硬幣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全身不自覺顫抖著。退到門前輕輕用身體推開,視線還不敢從女人的瞳孔中移開,深怕下一秒被吃下去。
我關上門後便跑回家,忽然間我注意到手裡除了抱著那盒蚊香,還有那顆裝著人魚卵的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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