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端坐在薄紗窗邊的軟榻上,雙腿並攏彎曲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手裡劣質香菸的味道難聞,但湊合著倒也沒什麼不妥,反正她沒那閑錢去買有錢人抽的高級菸,那是上等人的把戲,她一個低賤的妓女哪裡配。
霓虹燈在對頭理發廳的招牌上羸弱閃爍,映照著她蒼白的臉頰愈發清冷,唇邊有乾涸的血塊,輕輕舔舐時帶著一絲酥麻,翡翠覺得自己大抵是病的不輕,總愛摳著那陳年舊疤,讓手指蹭上暗沉的血跡,在一併擦回破破爛爛的情趣內衣上。
每個客人都愛啃蝕她的嘴角,許是在嚐那令人作嘔的鐵銹味嗎?還是貪戀她唇上的胭脂?
小奶貓瑟縮在牆下叫喚了幾聲,她抬著那雙懶洋洋的桃花眼,往外面看了一眼,呼出長長的氣來,白煙幾乎模糊了整個街景。
她知道,她看到了。
母貓上周被鄉下老嫲嫲的外籍幫傭抓去燉給尚且年幼的孫子吃了,如果這時候讓她去挨家挨戶的認人,她一定可以指認出來,畢竟那時母貓發起瘋來的一爪子可是硬生生給那幫傭整了個血爪印子的。
衛生間的門開了,在灰暗的房內吱呀作響,里頭走出一位渾身溽濕的女孩,下半身穿了條蕾絲花邊的內褲,上身就套著薄薄的襯衫,一點也遮不住她那渾身上下的吻痕與咬痕。
翡翠看了她兩眼就扭過頭去了,什麼話也沒說,卻從腳邊拾起一床毛毯,朝著對方扔了過去。
「看什麼呢?」她接過毯子,笑著夾在腋下,光腳踩著水漬,湊到了她肩頸處,女孩的短發還沒吹乾,水珠也就順著翡翠光滑的肩頸一路話了下去,最後摔在地上,碎成一灘水漬,「指給我看看。」
「你先裹上吧。」翡翠往軟榻的內側移了移,拉著她的手坐了下來,見女孩抱著毯子與她面對面坐著,就是癡癡的笑,什麼也不做,當即有些來氣,「不裹上嗎?裹上了指給妳看。」
她還是甜甜的淺笑,卻執起了翡翠的手來,輕輕舔了一下,舔完還骨碌碌的轉著眸子,淘氣的看著她。
翡翠吸著菸忘了吐氣,菸就從喉嚨到鼻腔滾過一輪,差點兒沒嗆死她,只好縮回了手輕咳著。
「綾羅,妳學壞了。」
「是啊,和剛剛那個客人學的,他技術不怎麼好,就舌技還行點。」綾羅不嫌事大那般道來,攤開毛毯給自己裹上了,毛茸茸的觸感在她大腿蹭過,翡翠假裝沒看到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還喜歡咬我,可疼了。」
「別說了。」翡翠移開目光,她不愛聽。
綾羅很聽話,曲起膝來把臉抵在臂彎中,歪著頭直勾勾的看著翡翠,驀然又伸手去捏住了她的菸頭,翡翠嚇壞了,當即大吼:「妳做什麼!」
菸頭很燙,灼傷了綾羅細嫩的肌膚,指尖上的紅腫愈發明顯,翡翠立馬扯過了她的手,把菸按在煙灰缸里,跩著她的手心急如焚的吹氣。
「過來!我給妳沖水。」說著就要把她往衛生間帶,可女孩不肯動,瞪著傷口愣在原地,「......要我抱妳是吧?好,妳別動。」
翡翠彎下身來勾住了綾羅的膝窩,一手護住她的背,卻沒想到綾羅突然回過神來,掙扎著從她手上又滾回了榻上。
「阿翠,不用了,這個用嘴含含就好。」
「那好......」說完,又拉過綾羅的手,毫不猶豫的含住了發紅的指尖,綾羅就這麼舉著手,抬起眸來震驚的看著翡翠,不知為何眼眶就濕潤了,趕忙深吸幾口氣,扭過頭去。
「阿翠。」綾羅輕喚。
翡翠垂眸註視著她,等待這個漫長的下文,卻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輕輕含著。
「還記得去年夏天嗎?」
「嗯。」她鬆開了綾羅的手,遞給她一塊掛在鐵欄桿上的濕布,讓她自己擦拭乾淨,又拿來一罐黏膩的藥膏,輕輕塗在傷口處。
「妳身上全是汗,急匆匆的趕到我的租屋處,手裡提著一袋半融化的冰棒。」女孩斜靠在牆上,用軟糯的鼻音哼道,勾著翡翠纖細的手腕讓她坐回自己身邊,微捲的睫毛撲扇,像蝴蝶那般脆弱而易碎,「滑稽的敲了門老半天,打了電話才發現我在頂樓,恰好電梯維修,妳便徒步爬了六層樓來找我。」
「妳還是沒告訴我妳在上頭做什麼。」翡翠罕見的有了笑意,輕輕颳了下綾羅的鼻尖,一身的寒意減輕了不少,「......別再拿看風景這種理由搪塞我。」
「真的是看風景!那天的雲好看,是快要下雨的雲。」綾羅笑嘻嘻的向前抱住翡翠精瘦的腰支,把臉貼在她裸露的腹部,感受那裡傳來的溫度,「和阿翠一樣好看。」
「不懂妳在說什麼。」翡翠像隻狐狸一樣弓起背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內衣的肩帶差點滑落,被她眼疾手快的扯了回來,「我可是為了妳推掉那天所有的客人。」
綾羅朝她吐了吐舌,「妳還送我三個髮圈,上面有小花紋的。」
「不是什麼稀奇貨。」翡翠扭過頭去,「早知道它沒能撐過三個禮拜就斷,我就給妳送朵花得了,反正保質期差不多。」
「才不是,阿翠送的都是稀奇貨。」
「......花言巧語,妳壓到我的胃了,小胖子。」翡翠皺眉,往後退了些,卻發現這個小機靈鬼竟然勒住了她的腰,讓她無處可逃,「妳膽子大了?」
「是啊,現在妳拒絕我的告白我都不會哭了。」她又露出了那種狡黠的微笑,可笑裡沒有半點真誠。
「......剛剛不是說讓我指給妳看外面的東西嗎?現在跑了,都怪妳扯些無用的東西。」翡翠僵硬的轉移話題,擺正了身姿,好像這樣就可以掩飾自己的愧疚一樣,「是小貓。」
「貓嗎?」綾羅很聰明,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反正是陳年往事,全推給當時的年少輕狂便完了,偏生翡翠是個心口不一的主,肯定會糾結好一段時間,「我剛剛在樓下算錢的時候有聽到叫聲,那麼淒厲,害我少算一個零。」
「那妳應該追上那個老男人,讓他再給妳一個零,詐他一把。」
「算了吧,見到他臉上的疙瘩我都要吐了,那樣的人在社會上肯定是上流人士,家裡的嬌妻不顧,往我們這些爛貨身上找樂子。」綾羅不屑的輕哼,自嘲的笑了兩聲,「誰叫我是個妓女?就饞他那幾個小時的薪水怎麼了。」
「妳價可以再開高點。」翡翠難受的閉上眼,她討厭聽到綾羅這種自貶的言論,即便或許是事實沒有錯,可她就是聽不慣。
「得了吧,我沒那資本。」
「那是他們沒眼光。」
「少來了,我自己都嫌棄我自己,可我那殘廢的老爸還等著我回去給他買酒喝呢。」綾羅一雙澄澈的眼睛黯淡了下來,咬牙切齒的繼續說道:「下次再看到他碰我弟,我殺了這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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