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短篇連載挑戰》第一回：起首篇 - 夏夕—貪死恨生

夏夕—貪死恨生

Jul 17,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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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ins Read 1,802 Words

夏天的風穿過牌匾，走過堂前，卷入走道，吹起了屋簷旁的樹葉，沙沙作響。

彷彿是這聲響嘈醒了屋內的沉睡已久的男人，他的眼皮微微顫動，預兆著他的蘇醒。

一直在房間守候的女人瞧男人手指微微捲曲，她趕緊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他的床邊。

清風一吹，樹葉落地，原本緊閉的眼皮睜開了，露出一雙深藍色眼睛，近似晚上的大海。

男人四周張望，想搞清自己身處何方。

女人歡欣雀躍的聲音引起男人的注意，「公子，您終於醒了！」

男人張張嘴，卻發現嚨喉乾渴，無法發聲。他咽了幾啖口水，讓嚨喉濕潤一點，帶著沙啞的聲音問：「這⋯是什麼回事？」

女人站起來，拿起茶壺，往茶杯裏酙水，然後再放到男人的手中。

男人有僅有的力氣握緊茶杯，把茶杯裏的水一口氣地送進嘴裏。雖因喝得太急而嗆著了。

女人一邊溫柔掃著他的背部，一邊道：「慢慢喝，不要急。

吾乃水城人，現為百濟坊的學徒，名楊茈，字允賢。

那天我到華山採藥，正瞧見倒在懸崖下奄奄一息的公子，便趕忙把公子帶回百濟坊裏療傷。公子，您可是足足昏迷了半年才醒來呢。」

男子把手臂舉到額頭上，擋住了一半的視線。

是嗎？才過了半年嗎？

楊允賢一手捧著碗，一手攪拌著碗中的湯藥，嘮嘮叨叨地道：「公子，您要好好休養，好好愛惜自己身體，我和師父花了很多功夫才把你救活的。」

男子閉上眼睛，細聲嘀咕，「不要救活我。」

楊允賢聽不清，再問一次，「什麼？」

男人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手心不斷向酒杯施力，像是要把所有悔恨都塞入杯子。

「嘩啦！」一聲，男人手中的杯子盡化成碎片散落在地上。

而他的手也被瓦片割得滿目瘡痍，手心冒血。

男人毅然地坐起來，雙眼通紅，盯著楊允賢，像一隻發了狂的猛獸，他大喊：「你為什麼要救我！！！我想死！」

男人無視手心的痛楚，掀起被子，站起來。3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xOmkq39W

楊允賢瞧他想往外走，眼疾手快地握緊他的手，「您手有傷，先別亂動，讓我替你包札吧！」

男人掃了她一眼後，無情地推開她，「別管我！！」

楊允賢被他推得失去平衡，身子往後傾，「呯！」一聲，倒在地上。

男人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可惜走不了幾步，他便頭暈眼花，四肢乏力，暈倒了。

這大概是上天對這忘恩負義之人的懲罰吧。

在男人再次閉上眼的一刻，他不斷思索，為什麼他沒有死去，他該死，他不該活在世上。

我想死。

不知何時，男人發現自己佇立在一片黑暗中，什麼都沒有，什麼也看不見。

「江梓軒！江梓軒！」

男人感覺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而且那個人的聲音是他十分懷念的。

江梓軒隨聲音的方向走，但怎麼找也不見呼喚之人，只覺聲音愈來愈遠。

忽然，耳邊響起一道孩童的幼嫩聲音，「爹，爹！！」

那是一道悲傷的呼喚聲，縱然看不見孩童也能感受到他的絕望。

江梓軒往聲音方向一瞧，並見到沒孩童的身影。相反，自己手中多了把劍。

一把血跡斑斑的劍，沿劍身一直看，只瞧劍峰紮實地插在某人的身上。

江梓軒能感覺到那質感，那是人肉，是活生生的人的骨肉！

江梓軒臉色苦澀，立刻把手鬆開。他握著自己顫抖的左手，踉蹌退後幾步。

那人的全貌映入眼簾，他是江梓軒熟悉的人。

雖然男人的臉被黑影掩蓋了，但江梓軒卻知道他是誰。

他就是喚他名字的人。

滾盪的血液從男人的身上，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如同雨水敲屋頂的聲音。

江梓軒抱著頭，瘋狂地搖搖頭，不會的，不是的，不是真的！

他急速轉身跑走，卻撞上了什麼。

他擡頭一看，那個刻在腦海中，晃如惡魔般的長相，反映在瞳孔上。

江梓軒瞳孔收縮，嘴唇微顫，雙腳止不住的發抖，他整個人攤坐在地上。

是他害了江梓軒的一生，江梓軒怕他，是鑲嵌在骨髓裏的害怕。

他握著江梓軒的下巴，迫他擡頭。

男人伏在江梓軒耳邊，嘴角帶著陰險得意的笑容，道：「怎樣殺人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尤其是殺的是你最愛之人。

我喜歡你現在的表情，潔白的臉孔上沾滿了骯髒的血液，白蓮花被污染的一刻最好看！」

男人的手撫上江梓軒的臉頰，然後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

恨我吧！

然後和我一起墮入地獄吧！變成和我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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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梓軒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他拭去額頭的冷汗，怎麼還會發這種夢。

江梓軒打量四周和今早一樣的房間，只是窗外的太陽換成了月亮，而眼前的姑娘也好像沒有今早溫順。

楊允賢叉著腰走到床邊，「你終於醒了，我以為你又要睡上半年呢！」

江梓軒眼珠一轉，心道我也想。

楊允賢瞧他不作聲又繼續道：「我不會再對待你溫柔了，師父說了對待你這種病人就必須用強硬的手段，不然你是不會乖乖聽話的。」

江梓軒閉上眼睛，不管她。

楊允賢眉頭緊皺，撇撇嘴，真囂張，還不理睬別人。楊允賢伸出腳猛地踢向他的床。

被打擾的江梓軒轉過頭，盯著她，眼底寫著，「做什麼？！」

楊允賢抱著胸，問：「請問閣下尊姓大名是？」

江梓軒瞟了她一眼，不管她。

被無視的楊允賢雙目瞠圓，七竅生煙，生氣地說：「好，你之前說你想死，對吧？我這就成全你！」

她裝作要捏死江梓軒，她雙手扣著他的脖子上。

血液的流動連同脈搏的跳動一起傳到她的手心上，這是活人的象徵。

江梓軒不避也不躲，只是直直地盯著楊允賢。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相交，楊允賢第一次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宛如大海般平靜，任何事物都掀不起一絲波瀾，甚至是生死。

對他而言生死比塵埃更微不足道。

最後，江梓軒更合上了眼睛，彷彿在催促楊允賢動手。

楊允賢終於了解到這個男人是真的想死，而不是誇誇其談，他早有了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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