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油膩膩骯髒的小巷來到工廠,乾燥的空氣使那人揉了揉鼻尖,他瞥了一眼磚縫間的白色粉末及細小殘片,即使做過簡單的清理,運送貨物時也難免夾帶一些碎片,那些粗心的搬運工才不會注意腳下,只會在腳心傳來踩破硬物的刺痛時咒駡一句。
比起徹底的清潔工作,監工更在意底下的勞工能做出多少貨,工廠的整潔程度從不是他們的重心。
推開那扇嘎吱作響的木門前,男人先是左右張望了番,確認沒人注意自己後閃身進入。
一想到接下來的活兒,他便眉頭深鎖,雖說自己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但他還是無法習慣工作內容,只是他並沒有改行的選擇,只能祈禱上頭的人能順順利利,別被人逮住,免得到時犧牲的肯定是自己這些基層人員。
他疾步掠過庭院,轉開後門的門把,如同過去的一年那般,走進工坊處理【原料】,對著爐裡熊熊燃燒的柴火放空思緒,最後將打磨出來的成品送到另一邊組裝,就這麼簡單。
然而,就在他剛向前踏出步伐時,一道破風聲迎面而來!
接著是來自鼻樑骨的強烈疼痛,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睜眼看清襲擊自己的人物,就又被抓著肩膀強迫彎腰,腹部吃了一記狠狠的膝蓋重擊,吐出胃袋裡的酸水後倒在地上,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深棕色皮靴。
他痛苦地捲曲著身子,只見那人退了一步蹲了下來,紅榴色澤的耳墜在火光映照下流光閃爍,對方周身的冷冽氣息如毒蛇般纏繞而上,望著那張掛著淺笑的俊秀臉龐,他猶似墜入冰窖,止不住顫抖。
這個瞬間,他覺得自己的結局會和被擺在架子上的那些【原料】一樣。
*****
米凱爾很開心。
從磚縫間的陶瓷殘片推斷出此處便是工廠,於是米凱爾連忙趕在男子回來前從後院入侵,藉由門縫打探目標數量後,悄無聲息地劃開工人們的咽喉,這才環視起四周的擺設。
第一個吸引了米凱爾目光的是橫列在架上的屍體與桌上的殘肢,米凱爾饒富興致的打量斷肢血淋淋的切面,顯然機密局在找的孩子們最終都落到這裡。
米凱爾細細觀察桌面,發現雖然滿是血污但飛濺的痕跡很小,於是他低身靠近那些肉塊,一縷沁香似乎繞上鼻尖,微暗的翠綠幽轉了圈,最終輕眨一下便直起背脊。
下一刻,從未卸下警覺的米凱爾注意到後門傳來的動靜,他重新握起匕首,來到門板旁等待對方開門的時機,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呼吸般稀鬆平常。
當那個人倒在地上時,米凱爾知道接下來便是自己的玩樂時間了。
米凱爾輕輕笑著,揪著男人的耳朵將其拉起,對方的痛呼聲使米凱爾更加愉悅,他才不在乎這個動作會不會把對方的耳朵扯下來,造成他人的痛苦本來就是米凱爾的快樂泉源。
那是根於拉菲卡血脈中的本性。
男人沒有束手就擒的打算,米凱爾便掄起為爐子添加炭火的鐵撬打碎對方的膝骨,一把抓起男人的頂發將他拖到椅子上。
後膝的傷口鮮血汩汩流淌,冒出一身冷汗的男子攤在座位上,眼睜睜地看著這名入侵者嘴角帶笑地用匕首在自己臉上比劃著什麼。
「你應該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吧?」這是米凱爾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說點什麼讓我好交差,我會讓你少受點罪。」
聞言男人只是笑了笑,閉上眼不語。
「好吧。」米凱爾頷首,額前的金砂色髮絲輕蕩了下,接著米凱爾將銳利的刀鋒刺進男人的眼窩,他的動作簡單俐落,即使男人劇烈掙紮也無法撼動米凱爾的手,可見他的力氣掌握得十分穩定。
米凱爾先是閉眼享受了番男人的哀號聲,然後才再度開口:「你覺得你上頭的人會保你嗎?」
男人喘著粗氣,見狀米凱爾繼續道:「與其被當成棄子白白拋開,不如反咬冷血主子一口,這個選擇相對解氣,我說的對不?」米凱爾揉了揉男子被汗水沾濕的頭頂。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忠誠啦,如果你不能告訴我想要的資訊,那我只好去問你的朋友或親人囉。」米凱爾微微一笑,「當然,在那之前我會好好享樂一番。」語畢,染上血絲的刀刃在男人頰邊遊移。
米凱爾並不擅長拷問,破壞和拷問是兩馬子事,要是一不小心把人弄死了可什麼都問不出來,這種程度的威脅已經是他的渾身解數。
不同於機密局得查出真相,米凱爾的任務是殺死兇手,即使最終無法使真相大白米凱爾也不會有自責感,雖說米凱爾現在是機密局的一份子,但這不代表他得【完全】遵照機密局的規矩行事。
所幸過了片刻,米凱爾便得到他想要的回應,「………………………………你想要什麼?」
米凱爾輕聲吐出一句:「另一個工廠的位置、交貨規律和所有的交易紀錄。」
將腦袋裡所有的情報交給米凱爾後,男人最終仍是承受著痛苦死去,米凱爾討厭這種識時務的人,代表對方想免於痛苦盡速解脫,喜愛折磨人的米凱爾怎麼可能同意?
米凱爾不是冰清玉潔的騎士,更何況他又沒說自己【一定】會讓對方少受點罪。
*****
寫了份回報並收拾好現場後,米凱爾回到墓室的時間點是下午。
恰好撞上急匆匆走出來的三人,「怎麼了?有什麼進展嗎?」
「我們剛拿到香水的化驗結果,裡面有動物性油脂,和商人說的不符!」杜蘭解釋道:「看來莉雅的猜測有可能是對的,現在要去逮捕那名商人。」
馬克西米利安接著說:「先以此為調查的由頭問出香水工廠的位置,接著收集其他證據,或許就能偵破這起案件了。」
米凱爾嘴角一挑,「我正好知道了工廠在哪。」
「「「……!?」」」
知道米凱爾手中握有情報後計畫立馬變成先去工廠探查,因此一夥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一間位於貧民窟的住宅,之後的情況十分順利,解決完看們的守衛,他們潛入香水工廠發現好幾罐泡著孩童屍體的提煉油,與匠人的戰鬥更是迅速結束──畢竟機密局成員可不是省油的燈,匠人們在身懷絕技的成員面前幾乎手無縛雞之力。
米凱爾則為避免不小心表現得太兇殘,全程用匕首的刀柄攻擊對方。
有了這些證據,他們便有底氣逮捕香水商人,馬克西米利安和莉雅留在現場繼續搜證,杜蘭與米凱爾則前往商人的住所。
兩人甫一靠近大門,裡邊就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他們對視一眼,米凱爾守在前門,杜蘭繞至建築後方尋找破開的視窗。
「在這!追!!」遠遠望見那熟悉的身型逃離的背影,杜蘭高聲喊道。
當米凱爾到場時,杜蘭已經將人壓制在地,後者在商人的後頸敲了一下,起身拍了拍米凱爾的肩膀,「搞定!」語氣參雜著本人也沒有察覺到的放鬆與滿足。
米凱爾以莞爾做為回應,翠綠瞳眸滑過一縷幽光……
抓到犯人無疑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然而機密局眾人並未展露笑顏,其原因為所有的孩子找到時都已死去,但該寫的報告還是得寫,該上繳的犯人還是得上繳。
經過調查後,被重點關注的貴族似乎對商人販賣的香水成分毫不知情,又苦於對方位階之高不能行使逼供手段,也沒有決定性的涉案證據,便放過了他。
將商人押上前往大牢的馬車後,這宗案件才宣告結束,然而──
三人不知道的是,稍早之前已有一批得到工廠位置的人來過此處,帶走了幾份文件。
三人不知道的是,有個漆黑的身影獨自來到關押商人的牢房,二話不說地用匕首挖開他的胸膛,取出溫熱的心臟後,又劃開他的腹部將腸子全拉出來。
三人不知道的是,那些被作為製作香水材料的孩子們會被接著運到另一個工廠,剔除血肉,拔出骨頭後燒成白色的陶瓷,做成美麗的娃娃被擺在櫥窗裡供走過的路人駐足觀賞。
三人不知道的是,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把手中的帳本記錄交給了一位元灰發灰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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