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堆的乾柴之下,小小火苗被點燃起來,很快火種便纏繞上乾柴的表面,所發出的聲響在白奇耳邊迴盪著,皮膚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熱度。
茫然的白奇抬起頭來,眼目所及都只有一片虛無。黑暗中,他記不起自己為何在此,彷彿在虛無中沒有過去,枉論未來。失重的感覺侵蝕著他的大腦,懸浮在半空的意識無處安置,就像是艘失去了方向舵的破船,飄向未知的遠方。
處於黑暗的雙眼瞬間被火光照亮,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火光之中,只見身穿白衣的白璟被緊緊捆綁著,瞬速蔓延的烈火已爬上了她白哲的脖子。
白奇頓時瞪大了雙眼,身體出於本能地反應過來。正當他欲伸手為白璟鬆綁之際,才發現自己的四肢早已被削去,只剩下一副殘破的軀幹與頭顱,被困禁在虛無裡。
無論白奇如何叫喊,近在咫尺的白璟依然聽不到他的吶喊。盡管痛苦的表情寫滿在她俏麗臉龐上,仍不減她眼中的堅定。白璟的雙眼由始至終都盯著白奇,瞳孔中閃爍著希望之光芒。
白奇最後看到的,是白璟嘴上那一抹溫柔的笑容,彷彿這只是平凡的一天裡,一個小小的不幸而已。
「小璟!!!!!!!」
耳邊充斥著自己的尖叫聲,白奇的上半身猛然坐起來。窗邊吹來清晨的一縷輕風,拂過了他額上的汗珠。待白奇反應過來,右手已經伸了出去,張開的五指停在了半空中,他將五指慢慢合攏起來,清風於指縫間流走。
白奇抬手拭去如雨點般大小的汗珠,又重新躺回床上。自他偶遇鬼禪老祖並得救之後,又過了數月,幸得鬼禪的翠玉相助,白奇的傷勢已大致復原,唯獨月圓之夜的惡鬼生噬依舊令白奇心生畏懼。
回想起這一切的發生,都不如白奇當初所想。白蛇如今雖已並無大礙,但還需時日休養,在那之前不得動彈。
白奇的內心也並無大仇得報之快感,還經常會做同一個惡夢,每次於夢中目睹白璟被活活燒死,內心從未合上的空洞彷彿再度被挖開。以為大火會帶走一切,卻只是再次燃點了另一條導火線。
看來得讓師傅幫忙,看看有沒有避免做惡夢的咒術了,白奇在心裡暗道。
他悠然伸出左臂,皮膚上的血紋沒有褪色半分,晨光從前臂滲透進每個毛孔裡。微熱卻不至於滾燙,大概是晨時左右,如此一來應該可以再睡一小會兒。
正當白奇想要再墜入夢鄉之際,門口卻傳來幼貓的叫聲,驚動了快要睡著的白奇。
「喵~~~」
白奇用手肘撐起上身,定睛一看,只見一隻渾身白毛的小貓出現在床側,隨即躍至白奇的大腿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這般慵懶自在的姿態讓白奇看得目不轉睛。
有別於翠玉,這一隻貓咪的體型明顯更為窈窕。在晨光的映照下,小貓身上的白毛宛如冬日的白雪般,純潔而無暇。晨光在白毛上映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光澤,讓白奇再也按耐不住想要撫摸牠的心情。
「小傢伙,你迷路了吧?」白貓瞳孔裡的碧綠彷彿會勾人似的,可在白奇的手快要碰到白貓的後背時,突然感覺手掌被一股力量壓了下去。
手背傳來軟綿綿的觸感,那是白貓的肉墊,牠剛剛一爪子拍下了白奇伸出的手,動作如流水般順暢,水靈的雙眼裡充滿了不屑。
「雪玉非庸人可親。」鬼禪撐著木杖出現在了門前,雪玉見狀,雙腿踩著白奇的小腹一躍而下,來到了鬼禪的腳邊,用臉頰輕輕的磨蹭。
「哦?那可真是可怕之夢魘。」鬼禪盯著白奇道。
「師傅……是如何知道的?」白奇側著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雪玉眼眸可看穿人心。」鬼禪摸了摸下巴長長的白色鬍鬚,遂道︰「淨臉後起,今日起修煉。」
聽到此話的白奇頓時振奮了起來,連忙跳下床,跑到茅屋外幾里的溪流處,感受著流水潑在臉上的清涼。
一番梳洗過後,白奇回到了茅屋,看到鬼禪早已在屋外等侯著。只見他雙手放在身後,帶著滿臉慈祥的笑容,細看在地上翻滾玩樂的雪玉。
「師傅,你到底有多少隻咒獸呀?」白奇問出了一直以來心中的迷思。
「唯有一隻。」似乎是看破了白奇的思緒,鬼禪看到白奇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後又補上一句︰「徒兒日後方可瞭。」
心中所惑未能得到解答,白奇兩眉輕皺,但也不再深究,便開口問道︰「那師傅我今日學什麼?」
清了清喉嚨,鬼禪抬起頭來,正視著白奇之雙眼道︰「如今你已拜老夫為師,為師定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本派奉陰陽之學,一陰一陽,世道方衡。如今陰咒獨大,人材輩出,故為師將傳你陽解之術。」
「陽解之術……那是什麼?」白奇聽完還是一頭霧水,無數的疑問湧現在他腦海裡。
「言簡之意,拜於為師門下,你將為解咒之師。」鬼禪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嚴肅的神情顯現於臉上,遂問︰「徒兒意下如何?若徒兒堅拒,為師也不多加阻攔。」
聽罷,白奇低下了頭,雙拳緊握。他想起了自己以往於親娘墓前,放言要當一名咒師,是想要守護最珍愛之人。然而斯人已逝,要成為咒師的目標隨著那一天大火的濃煙,一起消散不見了。
「是這樣嗎?」
白奇內心萌生出一把聲音,將他拉回惡夢的埸景,然而他看到的並不是被火燒死的白璟,而是那個因為弱小而苟延殘喘的自己。那個明明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卻無能為力的自己,無力才是世上最讓人煩心的感覺。
白奇深呼吸一口氣,開口問道︰「當一名解咒師,可以守護人嗎?」
鬼禪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道︰「只有心之所願,並無不成之事。解咒最高者,可解人心。」
白奇想起了月圓夜纏繞自己的惡鬼們,他們生前也只是凡人,與白奇白璟無疑。強如大焦熱獄火術又如何,報仇過後,如今不管是白奇,白璟還是村民們都不得安寧。若當初可以解心,也不致落得如此下埸。
思索良久,白奇抬起了頭,目光裡充滿了堅定,欠身說道︰「徒兒當銘記師傅教誨,盡我所能,成為可以解心的解咒師!」
鬼禪的表情並無太大的變化,彷彿一切像他預期般發展,他雙眼瞇成了一條線,於內心暗道︰
「老夫果然沒看錯人。」
「那師傅,我該在何處修煉呢?」白奇問道。
「此。」鬼禪望著遼闊的山頭說道。
「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呀?」白奇一臉茫然道。
「丹穴山上,何患無材?」鬼禪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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