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出發之前鄭號錫把田柾國叫了過去,擠眉弄眼地拍拍他肩膀壓低聲音說:「這些天跟珀江水師隔江對陣也沒什麼進展,不如你就去放放婚假吧!」
「號錫哥怎麼都知道了⋯⋯」
「我看宗主也知道了,顧忌金二殿下還在才沒騰出手收拾你而已。你這個大舅子可是很急著把你媳婦嫁出去的,聽說西江國內可是緊鑼密鼓在為小殿下擇婿,就等他休養好回去嫁人。」
田柾國轉頭看著在馬車邊叮囑中的金南俊,眼底森寒了幾分。
「你可當心啦,為了打聽這些我現在可是西江黑名單了,就當哥先幫你兜著。要是現在就被察覺,你大概就再也摸不到他一根手指了,畢竟洗掉印記的手段雖然殘忍,但也不是做不到,顯然金氏並不想讓小殿下遠嫁東紫。」鄭號錫語重心長道。
之前一直覺得只是這小子剃頭挑子一頭熱,但看那位小殿下不僅讓他落了印還瞞著自己親哥,只能說明是兩情相悅,那說什麼也不忍心看他們被棒打鴛鴦了。這孩子兩年來懷著什麼想法在努力長大,他都看在眼裡。
───
一處隱藏成民居的小院落,曾作為監視珀江水師動向的哨點,如今早已空置下來,剛好成了他們一行人的落腳處。
朴智旻一邊研磨著藥材,一邊顧著小藥爐,而在他身旁有個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任何一個小表情來觀察他的內心活動。
「泰泰,我真的沒事了。」實在被看得發毛,朴智旻沒好氣地說。
「沒事的話為什麼不想回西江?」
「雖然在御前我是誇大其詞了,不過越鹿草是真的對你身體很有幫助。你雖然最近不太暈倒也很少發燒了,但也不代表就能大意,好好在這裡療養吧,別想其他。」
掀開陶蓋,倒入調和好的藥材,看著翻滾的藥汁,只差最後一味新鮮的越鹿草。
朴智旻也覺得自己很奇怪,不知道到底圖的什麼。如果在他們下船之前,在見到那個所謂命中注定之人以前,泰亨說回去的話,他搞不好就會滿口答應也未可知。
而泰亨在西江時每天都在擔心自己就快被許給別人,一邊又憂慮心上人的安危,以他的個性當然嘴上不會說什麼,但他知道好一陣子在特別脆弱的時候,泰亨總是做著惡夢。
別人都以為小殿下分化成了坤澤後特別嬌貴不好哄,只有他知道是因為他有一個很想念卻不得見的人,把他隱藏在心底只顯露出保護色示人。
如今剛溫存了兩天而已,一個被落了印的坤澤又如何能離開自己的乾元,明明自己的處境才堪憂呢,朴智旻看著這個朋友也是嘆氣。
「我說你到底是怎麼把二殿下給糊弄過去的?」雖然沒有一開始這麼濃烈,但還是可以聞得出他身上與臘梅纏繞的雪松氣息。
「南俊哥天生鼻子就不好,這裡比西江寒冷,可能又發作了吧。」金泰亨低垂著眼,突然覺得很難過。他不想騙哥哥,但他更不想放棄田柾國。
這個無條件對他付出真心的少年,兩年前的月夜在他心裡埋下了種子,如今根苗貫穿了全身,已然是靈魂的一部份,刨也刨不去。
大抵明白泰亨內心的糾結,朴智旻嘆息著撫了撫好友的頭髮。
「這樣可以嗎?」
像是沒注意到兩人奇怪的氣氛,田柾國拿著托盤走進了院子。托盤上是剛洗淨的三株越鹿草,每一株都未傷及根莖,可以看出採藥手法極為熟練精確。
朴智旻接過托盤,看著被細心處理過的草藥,又看了看已經窩在這裡一整個下午的金泰亨,下了逐客令:「你在這裡影響我熬湯藥,快出去出去。」大老遠跑來這裡不去談戀愛還賴在這裡跟他閨密情深做什麼。
泰亨悻悻然地走了出去,剛出了院子就被拉進了懷裡。
「哥之前常常昏倒嗎?你的身體到底怎麼樣?」田柾國雙手捧著他軟軟的臉頰,這次再也不給他閃爍其詞的機會了。
「沒有解藥,所以清除殘毒費了點周折而已,多虧你那時給我的藥,我真的沒事了。」
田柾國狠狠吻住那張不誠實的嘴,怎麼會不明白那時候差點就永遠失去他,也不知道他又是怎麼熬過來的,身子比起那時還要單薄,連個子都沒怎麼長高,好像停留在剛剛相遇的那一天。
「永遠都不要離開我了。」田柾國將額頭與他貼在一起,貪戀地輕撫著坤澤的後頸尚未癒合的咬痕,鼻間都是那抹日日夜夜想念過的臘梅花香。
金泰亨看著眼前的少年比之前高大了許多的個子,還有更加厚實堅定的聲音,曾以為把他給弄丟在了那個幽僻的山徑,但如今他還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好。」他暗暗許下了一個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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