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設定2021年秋季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fJMbOq5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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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伊利安遲疑半晌,順勢將嘴裡因一時震驚而咀嚼到一半的火腿腸嚥下(老天,幸好他來不及將那塊厚片放入嘴裡,否則定會直接被塞住支氣管),似要確保自己沒有誤解伴侶的荒唐提問,他艱難地覆述了對方的用詞:「你想見到我、嗯,『失控』?」
「為什麼」三字在青年面上展露無疑,素來亮堂的眼睛此時被極大的困惑盤據。
「若要這麼解讀也無妨,」先前話說出口亞瑟便覺時機未到,所幸虛長幾歲養成的厚臉皮使之今下便是向年輕人耍賴撒嬌都信手拈來——百分之八十的機率,伊利安會任由他恣意妄為,餘下的兩成則是伊利安會體貼地代勞。「我只是想,如今我們已是多一層法律保障的伴侶關係,但就算在此之前,我們也似乎從未有過激烈的爭執、搖搖欲墜的情緒渲洩與示愛。且不論故作姿態的我,親愛的,你似乎總是冷靜自持,我當然愛慕並欽佩著這點,但也不免憂慮,有天你會如經年累月被風化侵蝕的懸壁,在我們都沒有準備的時候轟然倒下。」
那是我最不願見到的一件事。他道,指尖摩搓杯緣。
伊利安眼尖地察覺到那隱含不安的小動作,但這番解釋未能解答他的疑竇,於是他進而詢問:「所以你覺得我太壓抑自己了?雖然我不喜歡,但在你面前落淚的次數已經多到、連提起都讓人覺得尷尬的程度⋯⋯至於示愛,嗯,如果我理解得沒錯的話,這是在抱怨我、咳,在床上不夠熱情嗎?」
一語方歇,青年的耳根子都紅了。年齡增長使他不再避諱言及性與死亡之類的議題,含蓄性格與閱歷差異依舊令他無法如對方坦然,試圖彌補什麼的又道:「我對這部分的瞭解確實貧乏,你知道的。所以直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能辦得到就會盡量辦到。」
被這耿直的回應逗笑,亞瑟緩下不自覺繃著的神經與面部表情,但在短促的釋然後,這種風雨漸歇的輕鬆復而被一層不透光的陰霾籠罩,片刻的愉悅如幻覺般失重落回低迷的原點、染上幾分落寞:「不,我覺得你的表現極佳,甚且要比我期望的好上許多,便是生澀之處也令我神魂顛倒。然而,這也是我真正憂慮之處——難道你從未對我的輕佻或出言不遜感到惱怒?抑或是,這些寬恕與從容已日漸成為日常磨耗情份的忍耐,只是我從未察覺、還為此沾沾自喜?」
「⋯⋯等等,讓我搞清楚狀況。」總算聽明白言下之意,伊利安比出了「打住」的手勢,確認深灰色眼珠並未沈浸於自我紓述無可自拔的景況,他才繼續說:「你一直都覺得我在忍耐?」
相較於問句更似陳述句,句末的下墜語調令亞瑟頓覺不妙,果見青年捋平了帶笑的唇線、淺色眼睛具暴雨前夕堪稱虛無的異常清朗。他欲開口緩頰,細想又覺得是自作自受,這種「失控」不正是他想要的嗎?你為何總是向生命索求無度呢,慾壑難填的亞瑟.安斯提?
「難得見你犯蠢的一面,就算想生氣也被驚愕蓋過去了。」最終,伊利安低低嘆了口息,無奈裡好氣又好笑地解釋道:「先說結論,在你面前已經是我最能做我自己的時候了。至於克制,是的,我的原生家庭、所受的教育,甚至成長過程裡被賦予的社會期待,都希望我是個陽剛的、堅不可摧的、用行動而非言語證明一切的人。更精確地說,是『男人中的男人』。」
天知道那是什麼鬼東西。說到這的伊利安笑了出來,輪廓因為笑容柔軟許多的年輕面容專注看他,內裡包裹的情感溫柔也滾燙,讓亞瑟輕易想起休火山裡的熔漿與亞德里亞海的瀲灧,無一不是這般狀似溫婉實則熱烈,也如青年隨後傾吐的言詞:「但是你說我不夠失控就偏頗了,那麽,我究竟該怎麼解釋『選擇愛你』這件事呢?」
「我以為,堅定地愛著你已經是我目前人生當中最失控、最出格、也是最勇敢的一件事了——尤其是,當我已知它如此瘋狂、依舊堅持這種瘋狂持續至今的瘋狂。沒想到你期望的要來得比這更多?」
這話裡的調侃並未引起亞瑟的不滿,唯那雙凝聚他所有偏愛的藍眼、一貫清澈純粹的坦然令他招架不住,鮮少動搖得如此明顯的面上浮起一層薄紅,讓伊利安訝然之餘也感到十分新奇。
我好像是第一次見你臉紅⋯⋯應該是吧?伊利安說。
「那是過往的我太習慣裝腔作勢了,在你的言語之前,我僅是個軟弱的凡夫俗子,對此向來毫無招架之力。過去是,現在是,我想未來也會是⋯⋯我不想要你改變,但我也知道,『不變』是與成長或成熟背道而馳的道路,而你也總是會淬煉成、超出我想像範圍的更好的樣子。」亞瑟說這話時的語調很輕,目光坦蕩專注,彷彿在唱一首他最鍾情的慢情歌。
那樣直白的視線也令青年面頰泛熱,不多時前冷得像冰的藍此時是光風霽月的微亮清晨。「現在這樣說是不是太狡猾了?不過,嗯,恭喜,我已經想不起我們原本在爭論什麼了。」
亞瑟開口想辯駁那種尚未燎原就被撲滅的小火花稱不上「爭論」,旋而意識到這時提起這種定義性問題無非是自作聰明,話鋒一轉:「我也說不清怎有這些患得患失的孩子氣念頭⋯⋯說『孩子氣』是寬以待己了,應該就是『幼稚』吧。或許人過了某個亟欲探知世界與他人真相的年紀後,便易因恐懼與傲慢沈溺於視野可及的一切,以不合理的方式攥緊這個自我中心的小世界吧?公平地說,這是很直覺性的反應,因為人們無法憑空杜撰一種他們全無經歷過的人生與感受,但『自然發生的』與『正確的』終究是兩個概念,前者也往往被個人的認知誤區帶偏。」
「我同意,這些觀察與論點都很有道理。」伊利安沈吟半晌,凝神望他,「只是這些都不是你,亞瑟。」
「正確來說,這些都『不是全部的你』。」青年補述,「就像你說,我總能給你遠比想像中更好的,或許真是如此,但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依舊忍不住覺得那是一種客套。我內心的懷疑論者時不時會竄出來,隨便用一句『這傢伙不想改變你,是因為他更怕你想改變他,跟愛那些狗屁才沒關係』毀掉我整天的心情⋯⋯很蠢吧?我也覺得,不過當時的我無法自控地這麼想,儘管我早知道這才是最大的騙局。從你不厭其煩的、一次次的言談與互動裡,我開始找到愛的證據,雖然這過程漫長得像永遠,有時也細微得好似錯覺——因為我們不總在一起,得以求證的時機實在是少得可憐——但我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地說,那些痕跡都是愛你、愛我、愛我們之間所有事物的不證自明。」
「『我們曾是彼此夢裡的陌生人;夢醒時分,方知彼此最是親密無間。』」習慣使然,亞瑟引述了印度詩人的篇章,迎面撞進那雙汲滿南方晴空萬里的眼,徬彿在正午縱身躍入七月的愛琴海。
「雖然我也喜歡聽見『我愛你』之類的,但這陣子我才逐漸發現,我大概更喜歡你像把藏在微笑後面的東西向我一點一點剝離開來的樣子⋯⋯無論那些話是不是出自於你,也不需要特別證明什麼,我們都明白那是你的樣子。」
「這話動聽得讓我又一次為你墜入愛河了,親愛的。」
「拜託這件事請只對我做啊,」伊利安笑了起來,年輕人的清亮氣質登時點亮北國祝福的蒼白肌膚與稜角。「已婚的安斯提先生。」
「悉聽尊便,」亞瑟也如往常的那般揚起了嘴角,「已婚的斯米爾諾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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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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