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識的辰云做了個夢,夢到第一次與墨涯見面的時候。
小時候他的脾氣不好,人緣極差,只有辰臣願意陪著他。然而辰臣身為家主之子,理所當然被當成下一任當家來培養,因此除了讀書寫字習武之外,常常還有一堆繁雜的事務必須學習。
見辰云老是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院子裡,雨暮看著也有些心疼,便讓他跟著自己一起四處去狩妖,只是當時辰云年紀尚小只有十來歲,還沒辦法拾妖刀。雨暮認為這倒沒關係,多看多聽多體驗,對未來總是有幫助,就像是事先預習見見世面,以後便能得心應手。
這天他們前往北邊的山楓嶺,聽聞那裡最近有小怪頻繁搗亂,讓居民們苦不堪言。山楓嶺是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加上有天然溫泉加持,一直是許多人休息遊玩的好去處,只不過因為妖物的關係,前往的人比往常少上許多。許多商店旅店撐不下去只好紛紛收攤,剩下的也只能苦撐。
一如往常辰云不能參與作戰,但雨暮選了間帶有溫泉的旅店投宿,對於喜歡泡溫泉的辰云來說,也是非常期待。
經過幾天的路程,父子倆一到旅店便先去食堂用餐,待飯菜送上之後,雨暮讓辰云先吃,他則是去向老闆打聽有關小妖作亂之事。
就是那個時候他遇上了正和老闆聊天的聞風,並得知他也是聽聞小妖事件後特地來此狩妖的馭妖師。
見父親聊得愉快,辰云也不想打擾他,加上肚子餓的慌,就自行先開始用飯,吃著吃著覺得無聊,便開始觀察周圍的人。受到妖物作亂影響,食堂內的客人少的可憐,放眼望去除了自己也只有一兩桌有坐人。
嚼著一口咬不爛的菜根,辰云的目光落在正前方不遠處的那桌客人身上。一名有著黑色長髮長相漂亮的男子端坐在那裡,身邊則是坐著一名很可愛的女孩兒。
女孩有著一頭黑色秀髮,很斯文的吃著眼前的飯菜,男子望著她自己卻沒有吃,整個人散發冷冰冰的氣息,但目光卻很溫和。
不一會兒那名和父親聊天的男人走到女孩身邊,輕輕拍了拍女孩的頭,用慈愛的臉不知對她說了什麼,女孩則是乖巧地點頭。
這時雨暮也回來了,沒有注意到兒子正盯著人家看,一屁股坐在他對面,不偏不倚擋住辰云的視線。雨暮是個成年人,肩膀寬闊,辰云左挪右移還是看不見,只能放棄地繼續嚼他的菜根。
當晚雨暮告訴辰云他遇到一名同樣是馭妖師的叔叔,並決定要和他一起聯手處理小妖,所以兩人約好要一起討論一下計劃。辰云沒想太多,認為父親狩妖有個伴也好照應,便要他放心不用擔心自己,他會去泡個溫泉然後乖乖回來睡覺。他向雨暮掛保證,今天爬過山很累,他絕不會亂跑。
雨暮信了,而這次辰云也真的是累到沒打算偷跟,待雨暮離開後便抓了毛巾自己跑去泡溫泉。想到今晚旅店沒什麼客人,可以獨占整個溫泉池,心裡開心的不得了。
這旅店的溫泉池是露天的,大致瞄一眼確認沒人之後,辰云調皮地跳入池中準備大泡特泡,誰料待他站穩腳步卻發現池中一旁不起眼的角落趴著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
對方沒有動,一頭黑色長髮盤在頭頂上,有幾串髮絲沒綁好飄在水面上。見他連自己這樣大規模跳入池中也沒反應,辰云頓時懷疑他是否泡太久泡到暈過去了,於是趕緊靠近查看。
這一看便發現眼前的人就是方才在食堂看到的女孩,嚇得他倒抽一口氣,瞬間心跳加速臉也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
可這溫泉池明明就是男女分開的啊!
定神再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對方也是個男孩子,只是身材十分瘦弱,加上五官細緻,所以在食堂才會把他誤看成女孩兒。
辰云靠近之後對方才終於察覺到他,臉頰因溫泉的熱氣暈紅,有氣無力的問道:「那些東西還在嗎?」
不明白男孩口中的『那些東西』是什麼,辰云環顧四周之後,才回應他:「周圍什麼都沒有。」
「那就好……」男孩聽了辰云的話這才放心,想起身卻使不出力。
見狀辰云趕緊將他一把拉出溫泉,抱到一旁的亭子下休息。雖然年齡差不多,但辰云因為好勝所以常常和人打架,身體自然比同年齡的孩子強壯,而這男孩一副弱不禁風又身形嬌小,辰云自然抱的容易。
由於晚風還是有點涼,辰云隨手抓了一旁的乾毛巾把人裹的嚴實。
「你一定是溫泉泡太久才會暈眩,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辰云說著,「你該不會是泡到睡著了吧?」
男孩虛弱地搖了搖頭。
剛才他進到溫泉池的時候,察覺到籬笆外聚集了很多小妖,他很害怕,於是就躲在角落不敢出聲也不敢出來。時間過去太久,他只覺得暈眩,連爬上岸的力氣都沒了。
「別害怕,現在沒有妖物在周圍,就算有我來保護你!」辰云脫口而出,忘了自己現在可是一絲不掛,除了腰間一條毛巾之外什麼都沒有。
「謝謝……」男孩對著辰云道謝,露出一抹虛弱地微笑,那怕笑的輕,兩個小酒窩仍是清晰可見。
那抹微笑把辰云的心都融了,臉頰也像是被燙到般紅透。他長這麼大還沒有哪個孩子對他說過謝謝,就連常常陪著他的辰臣也幾乎沒有。
當然,辰臣的笑也不可能令他臉紅心跳。
「我……我叫常前式辰云!你呢?」辰云一個不好意思竟然結巴。
「墨涯,」男孩回應,「太谷羅墨涯。」
夢到這裡結束,辰云睜開雙眼看到的是黑壓壓的床頂。他的頭很暈很沉,一時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什麼事,自己現在又身在哪裡。
天旋地轉一陣子後,他才慢慢想起。
樹林中的男人,一白一黑的鏡童子,還有喊著他名字的墨涯。
這時房門開了,他趕緊轉頭去看,以為會看到墨涯誰知走進來的卻是辰臣。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DZRGhCE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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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什麼臉,是多不想見到我?」見到辰云那張明顯失望的表情,辰臣一臉沒好氣。
「沒有啊!」辰云躺回床上,矢口否認心中確實是有點失望。
「真是沒心肝的傢伙,虧我還扛你回來。」辰臣倒了杯水給他。
「我昏過去之後發生什麼事?」辰云坐起身,接過水杯。
原來那名白童子正是岐俚生家的二少爺─岐俚生澤泱,也是澤沅的親哥哥。另外那名黑童子則是岐俚生家的外姓門生─白末川七河。他們兩人關係很好,讀書習武形影不離,因此是魂繫雙鏡童子的最佳人選,而他們的表現也的確出色。
當時他們一如往常在禁妖湖畔巡邏,得知有人闖入結界還打傷其他巡邏的人,因而展開搜索。那時候辰云和墨涯為了追尋謎樣男人而落單,加上有凜夜隨行,因而被誤認為入侵者。
「你看看你,不要總是肆無忌憚的把靈力用個精光,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辰臣難得數落辰云,「墨涯就算還能打,但要面對的可是鏡童子,怎麼想都知道不會是對手,雖然說是童子,但畢竟還是妖物啊!」
辰云自知理虧,垂下眼望著左手那道方才自己割劃的傷,現下已被嚴嚴實實的上藥包紮,當時墨涯驚訝擔心的表情再次浮現眼前。
「墨涯他……還好嗎?」辰云頓了一會兒才問出口。
「好是還好,一直到剛剛都在替你輸靈力,看你情況好些才回去。」辰臣便是在墨涯離開後才接手進來看他。
每個馭妖家族的靈力雖然不太相同,但靈力本質不會偏差太遠,在緊急時刻是可以透過術法傳輸,好維持狀況。
如果剛才都是墨涯在這,那左手上的傷口想必也是他包紮的。
「說起來這太谷羅少爺也真是奇怪,放你去一覺睡到天亮,靈力自然也會恢復些,反正就算沒靈力也還是能走能跳,他卻堅持要給你輸靈力,好像沒有足夠靈力你就不會醒來一樣。」辰臣嘀咕著。
辰臣不懂,但辰云卻能理解,若今天靈力耗盡昏厥的是墨涯,他一定也會想盡辦法讓他快點好起來。只是墨涯的狀態不見得比他好,這樣的情況下還替他輸靈力,也是有點亂來。
「妖刀的事我大致告訴岐俚生家的人了,雖然是我們家的問題,但畢竟現在都搞到人家的地盤,事態嚴重還是該說一聲。」辰臣嘆口氣,「他們會加派人手在禁妖湖畔尋找小叔和那男人的蹤影,至於四百歲的那隻妖物,明天一早會帶我們去見她。」
辰云點頭表示了解。
「好啦!你既然沒事我就先去睡了,折騰一整天也夠累的。」辰臣拍了拍辰云的肩:「你就好好睡不要再亂跑,知道嗎?這裡可是岐俚生家,沒有他們家的人陪著,被抓到可不是罵一罵就沒事的。」
「知道了。」辰云擠出幾個字。
辰臣沒再多說什麼,留下辰云一人,轉身回自己房間去。
雖然嘴上答應辰臣不會再亂跑,可當辰臣一走,辰云便坐不住了。他突然很想見墨涯,搖搖晃晃地出了房門卻不知道墨涯在哪間房。眼角瞄到凜夜從一扇窗飛入樹林,這才確定墨涯在哪裡。
房內一片漆黑,看樣子墨涯已經睡了,畢竟傳了這麼多靈力給他,怎麼還撐得下去?凜夜應該也是在他睡著後才離開,現在八成停在哪棵樹上盯著他。
疲倦再次席捲而來,就算才剛醒還是覺得很累,辰云摸摸鼻子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間,只是躺下之後卻一時還無法入睡。
他突然很想吃烤酥餅,只是這裡沒有這種東西。
其實他沒有半夜吃烤酥餅的習慣,那是以前他和墨涯一起的時候,因為半夜喊餓結果墨涯就跑出去,不知從哪裡弄來一份烤酥餅給他。既然是墨涯給的他就吃,雖然乾到他覺得自己會被噎死,但因為是墨涯辛苦找來的,他也就吃下去了,還騙他說很好吃。
那時候墨涯本來很擔心烤酥餅難吃,所以他才告訴墨涯,他喜歡吃乾的,而且越乾越好。
聽他這麼說墨涯就笑了,他就愛看那樣的表情,只要能夠讓墨涯開心他就滿足了,至少那時候他是這麼想的。如今想法依舊,不過比起兒時又多了些心安,平撫他心中動盪的情緒。
睡意襲來,在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等到這件事情解決之後,他要邀墨涯一起到處去狩妖,然後他要每天都看到那張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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