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也不是特別交好,單純同為核心圈外的人罷了。偶爾會靠在教室走廊聊聊天,大多是有趣的故事或荒唐的夢境那種程度的事。她蓄著一頭烏黑的長髮,四肢纖瘦又長不高,彷彿渾身上下養分全供給頭髮的感覺。有時走廊颳起風,總讓人覺得她會在飄揚的長髮下人間蒸發似地。
她總是做惡夢。被怪物包圍的夢,被追逐的夢,被女鬼襲擊的夢。但無論什麼夢境,她總有辦法搞破壞。被怪物包圍時就用五音不全的歌聲擊退牠們。被追逐時就讓自己騰空而起,大喊「換我當鬼」後返追回去。被女鬼用噁心扭曲的姿勢闖進房間時,就努力讓夢境倒帶,讓女鬼以變得滑稽的扭曲之姿退出房間,諸如此類。到底她做了多少惡夢,現在想想總覺得不可思議。當時的我只沉迷在她搞笑的惡夢破解法中,沒特別想過她在惡夢中徘徊多少次,才能對夢境控制自如。而她只是頂著越來越深的黑眼圈,笑著和我討論離奇的夢境。
「我夢到黑色的人。」她突然這麼說。
和以往繪聲繪影的夢不同,她只說了這句話。既沒有笑,也沒有回想夢境時認真的表情,雙眼似乎在看著未知的遠方。我追問夢的內容,才勉強拼湊她的隻字片語。
她夢到一群人影圍繞自己。她的胸口被黑影瘋狂拉扯,彷彿要將她拉出自己的身體。儘管她努力抵抗,卻什麼都做不到。甚至叫不醒自己。黑影沒有臉,她卻能感覺到他們正在笑著。直到她大喊「我不想死」,才從夢中驚醒。
我想她把夢境看太重,甚至連自己的一部份都獻給了夢境。普通人只會對噩夢一笑置之,她卻為此惴惴不安。她原本就纖細的身體日漸消瘦,雙眼簡直像陰影中的兩抹光。到這個地步,我也不太常和她聊天了。
某天,她突然把我叫來走廊。她很輕地說「我累了。」之後逕自離去。我完全摸不著頭緒。
那之後,她像換了個人,變得開朗且善於打扮。她很快融入核心圈。我想大家對於她的變化多少感到訝異,但很快便接受了。有幾次我試著找她說話,她表現得像完全不認識我。我想對核心圈的人來說,和我混熟可能會導致被孤立吧。我比較喜歡過去那個她。
我想我認識的她終究消失在走廊上了。4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p4OQycc4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