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倒了一杯白開水,咕嚕咕嚕地滾下喉嚨。
人們老愛形容水沒滋味,卻出了各式各樣的過濾器、各種號稱來自天邊高峰,或深層地底的奇形怪狀的水。分明是嚐出了不想面對的滋味。
小曦喝的不是那甜得過分,或會黏舌,或是清冽的名貴水。她喝的就是以老水壺燒過,僅去除最低限度的消毒水味,還殘留著陳年水垢混以金屬,老在舌頭留下澀感的白開水。
一如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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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採取最低限度的打扮,所以既不亮眼,也不邋遢至使人印象深刻。沒有特別喜愛的衣服或配件,也從沒有同學能從衣物辨認她。小曦喜歡回答最中庸的答案。致使她在人人展現自我的年輕人中,活得如一片剪影。
若是陰影,可能還沉重得有些個人特色,偏偏小曦要活成一個背景人物,連臉都沒人記得。
誰知道呢?那是最讓小曦安心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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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曦甘願當一杯白開水。當所有人嫌棄她淡然無味,拋之腦後,自然會忘記殘留的餘味。如此一來,她便能躲在無味後面,盡情在腦中展現那令人芥蒂的雜質。
如同無事可做的小孩,小曦喜歡將自己困在白日夢中。比如未知病毒蔓延,屍體甦醒吃人的世界;比如在眾人不得不聚集的無聊場合,某種殺戮機器從建築物中竄出,把人打成血肉果汁的事件。又比如,某個獵奇殺人狂展開無差別獵殺……
一直到有點歲數,小曦才知道,喜歡做白日夢的小孩,往往想當白日夢中的主角。那些帥氣拯救眾人的、拚盡全力活下來的、追捕犯人的……啊,總之不會是第一死者。
一般人不會沉浸在自己的死亡妄想中。
她想像那是怎樣的痛覺,思考自己的血肉是如何飛濺,又何時生命逐漸冷卻。接著慢條斯理地找著可能有關資料,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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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曦明白,自己不可以戀愛。
然而,天何時從人願?
一如老套的愛情故事,那個人莫名地闖入她的生活。還未察覺,小曦的身邊已充斥他的身影。
若說喜歡或討厭,對那個人的討厭多一些。偏偏小曦覺得如此剛好,那能提醒她,別跌入過火的幻想中。
當那人主動接觸她這杯白開水時,妄想便止不住了。
想去風景好的地方旅行,在告白的剎那一同赴死;希望發生不得不殺害彼此的情形,想拿起那把她中意的菜刀,一點一點沒入那個人的胸膛;或截然相反,在能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度下,慢慢氣絕。
誰會把死亡視為愛情的歸宿?
小曦試著說服自己,人到中年失去情愛,只剩習慣性的相伴也是一種折磨。若是成為佝僂老婦,只是等待誰先氣絕,也算一種絕望的浪漫。
可她始終明白,那不是她追求的愛。人會變,死亡卻賦予永恆。若在確認彼此愛意時赴死,便能將那份最初也最濃烈的愛,延續到時間的盡頭。那怕成為怨靈,小曦也有自信能投注濃烈如恨意的愛。
都是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小曦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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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曦接過那個人擅自遞來的白開水,咕嚕咕嚕地滾下喉嚨。淡而無味的表象下,陳年水垢形成的雜味,形成難以去除的薄膜,從舌根往喉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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