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馬戲團 - 第十五步

炎熱的豔陽彷彿想榨乾他的血液，將他守護的一切從此消失。

「馬戲團裡有幾個小丑？」格爾森梳好剩下的馬後問。提姆正將抹布放入水桶，他看著破布的下沉，然後融入陰影之中。

男人單腳跪地，認真的擰著抹布，似乎沒有想抬頭的意願。「我不知道，也許十幾個吧。」

如此不確定的答案令他怔怔不安。

「那工人呢？」

「肯定比藝人多。」提姆回應，站了起身，接著扭頭走向動物表演時需要用的器具箱。

他沉默了一會，也放下刷子改拿抹布，他將抹布按入水中，水面漣漪浮現片段的人影，人影臉上有著因殘留血跡而骯髒的繃帶。

別開臉他抬頭看向從木箱拿出的一台小型單輪車的提姆。單輪車上被上了亮麗的黃紅漆，不過令他驚訝的是，那輛單輪車並沒有座椅，只有一根凸出的粗針。

那是什麼鬼東西？

這時提姆補充。「噢，我忘了說，馬戲團也會限制工人數量。你雖然已經算小丑後補，但還是要小心被捨棄。」

聞言他暫時暫時把針的問題壓入心底。擰乾抹布的當下卻像是扭緊自己的心臟。他漫不經心的走到提姆旁邊。

「捨棄？那是什麼意思？」他困惑的問。是開除某些人嗎？

打開箱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堆項圈﹑鞭子﹑馬用鐵環與繩索。他瞪大眼，愣愣的看著那些嚇人的東西。

提姆沒注意到他的驚訝，只是無奈的嘆氣後道：「只要馬戲團的費用沒辦法支撐這麼多人時，團長就會派人，將一些工人或藝人，在火車行駛時丟下車。」

格爾森差點因震驚而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這個社會是這麼陰險的？在看似普通的表面下，為何隱藏了如此震撼的秘密？

「不過，我目前從沒親自看到他們丟人。或許是在我們熟睡時進行的吧，畢竟人數還是有少。最近就有一個。」

「是誰？藝人還是工人？」

對方笑似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眼中神情不太安穩。「噢，是一個來沒多久的小伙子。嗯......我忘記他的名字了，應該是叫什麼楚迪的吧？」

他拿起骯髒還有不明血污的項圈，一邊認真聽著提姆說話，一邊擦拭圈上的鉚釘。擦了幾下，鉚釘便閃著銀如鑽石的光芒。格爾森才知道這些用具上的珍寶都是真貨，沒有虛假。

「他做了什麼？」

提姆放下那台詭異的單輪車後，伸手從箱子裡拿出了一個已經綁好繩的馬用鐵環仔細的擦拭。

「我記得是在上次表演，他跟某個客人起了爭執，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就被捨棄了。可奇怪的是，他是在我們還在城中時就不見人影，後來我才知道他已經被團長要人趕走了。」

真的很奇怪。他不禁這麼思考著，那個男孩到底是冒犯了客人？還是說了什麼話？

但更令他擔心的是，那個男孩被趕走後，到底還有沒有活著。

喇叭的聲音突然如彈鳴響徹整個地方——包括獸棚，受到驚嚇的動物紛紛發出焦躁嘶鳴，那些白尾猴更是抓住鐵欄猛烈晃動，似乎是想破欄而出。

「啊！是中午了！」身旁的男人豁然開朗的大笑，彷彿已經等待已久。反倒是格爾森仍希望將所有問題一次問完，好減輕悶住胸口的不安。

放下東西站起身，提姆順勢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他笑著對還蹲在地的他說：「走啊，吃飯了。」

他咕噥了幾句，雖然不怎麼情願，但胃發出了反應，他知道自己也餓得發慌。這種飢餓還是他經過好幾年才再次體驗到。

走出獸蓬後他們跟著許多工人走向一個外表樸素的帳篷。行進間他聽見嬉鬧聲﹑玩笑的威嚇聲，在人群中卻不見小丑們的身影。

「藝人呢？」他忍不住問道。看著不斷經過自己的人，但就是沒有化著濃妝﹑臉上掛著驚悚微笑的小丑。

提姆不以為然的看著前方。

「他們不會跟我們一起吃啦，你忘了我們的身份？讓我提醒你，你是工人，不是藝人，工人藝人不會待在同一地方。」他翻了白眼說，好像格爾森是個愛問白痴問題的白痴。

他表面無所謂的聳肩，內心卻試著忍住不轉身去每個帳篷查看的慾望。

「噢！我聞到了！」在他們接近帳篷後提姆興奮道，臉上的雀躍無從掩飾。

他困惑的皺眉，也隨他一同吸了口氣——是肉香。空氣裡瀰漫了濃厚且香味四溢的味道，他的肚子猛然發出吼叫。

「是肉啊，有什麼稀奇的。」他不理解提姆的大驚小怪。對方扭曲臉龐啐了一口，卻沒有侮辱的意味。

「你以後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開心了，有錢人。」他碎唸道。格爾森板起了臉，讓嚴肅占據他的臉龐。

————

在帳篷中心有張長桌，上頭只擺放了三大碗的菜餚。一個香蒜蘑菇義大利麵，另一個則是一大堆肉排，還有廚師顧著的野菜濃湯。

這比他預想的還要豐富了。

提姆拿了一個鐵盤給他，然後隨著人群一起排隊。格爾森明白大家都會飢餓，但他真的好想衝過其他人，趕快將食物放上自己的盤子。

他必須轉換注意力，剛好廚師手臂上的傷痕就足以達到目的。他發現那道傷痕非常的深，猶如海溝，深到骨頭都清晰可見。

「那個廚師是小丑後補嗎？」他問前方的提姆。

「啊？喔是啊，但那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團長最終淘汰了他，但馬戲團裡缺廚師，所以他依舊沒有離開。」

「所以他算工人？」

「我也不是那麼確定，畢竟他都不和我們工人說話，也幫藝人服務，可薪水卻與我們相同。所以我不知道。」

該死的，每件事都像零碎的事件，彷彿散開的拼圖，必須一片片拼湊回去，才能找到最終要的東西。

沒多久終於換到他們，格爾森一口氣盛了一堆麵，幾乎就要把鐵盤面積整個占據。

他將一塊肉排放到麵上，肉飄出的香味非常奇特，是他沒有聞過的香味，儘管如此他也沒有多想，飢餓感勝過了一切思考。

到濃湯面前時，那位廚師只是拿了一個破碗，然後粗魯的盛了一些就遞給他。在走之前，他看了廚師一眼，才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著自己，只是廚師眼中增添了一股怒氣。

他轉身坐到已經在其他餐桌坐好享用午餐的提姆。

「吃快點，我們還有工作。」提姆含糊不清的說。他只是愣愣的點頭，一邊回想廚師那憤怒至極的眼神。

他試著忽視四周看過來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傷口依舊引人注目，所以只好將注意力集中在食物身上。

狼吞虎嚥的吃了好幾口麵，等啃了一口肉排時，他猛然皺起眉頭。肉很美味，但就是有股陌生的味道。是添加了什麼香料嗎？他疑惑的又嚼了幾下，猛然咬到一個硬物。

驚愕下他立即吐出咀嚼的肉屑，並用湯匙撥開翻找，下一秒他震驚的看著裡頭的東西。

是一顆細小但雕工細緻的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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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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