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馬戲團 - 第二十九步

一點一滴，緩慢如凝聚在邊緣的水珠。臃腫不堪，欲是墜落。啊——下去了。鮮血噴灑，迸濺四周；啊——發現了，是誰的謊言正在努力掙扎、掩飾醜陋？

————

他僵直身子，神經彷彿變成脆弱的樹枝，過於彎曲就會隨之粉碎。洋娃娃的晶瑩的雙眼反射幽暗的光芒，他的倒影在他們眼中是如此的扭曲。

手套上繡著一個大寫A。

彷彿被水嗆到，他覺得喉嚨正痛苦的承受莫名的灼傷感。這不符合邏輯，瑪蒂達的開頭字母明明是M，為什麼繡上的字母卻是A？

他不理解。會是姓氏開頭嗎？還是教名？雖然很少人紀念人事物會用姓氏，但這種可能性並非不可能，至於教名——他不敢斷定不是。

格爾森從思緒跳脫出來，看向正在摸洋娃娃燦爛卻過於閃亮頭髮的小女孩。

「妳......知道那位阿姨姓什麼嗎？妳爸爸有沒有叫過她其他名字？」

任何可能性都可以讓這件事豁然開朗，只要女孩說出關鍵的答案就好。瑪蒂達·安史塔利到底是誰？

女孩看著他，露出無聊神態，彷彿不能了解為什麼他會想知道。她回頭繼續摸洋娃娃的頭，噘起的嘴唇表示出，她對於話題不在她感興趣事物身上而感到不悅。

「瑪蒂達阿姨的姓氏是安史塔利。」女孩說，他覺得自己又回到原點。

「妳爸爸沒有叫過她其他名字？比如A開頭的名字？」他試探的問。

女孩皺了眉頭，嘴唇噘得彷彿像湧起的海浪一樣高。

「沒有，我沒聽過，爸爸只叫她親愛的跟瑪蒂達而已。叔叔，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想知道瑪蒂達阿姨的事情？你是她的新男友嗎？」

女孩突然困惑的看著他，在他綁著繃帶的臉上來回查看，彷彿是在找某個虛幻的東西一樣。

「為什麼這麼問？」格爾森隨她皺眉。

女孩笑了。「因為阿姨跟我說她最近很在意一個人，說他很迷人，她——」突然她驚嘆一聲，用小巧的雙手捂住自己張成O型的嘴巴，大眼睛看著他。

「啊......阿姨說過這是秘密的......」

他露出微笑，掩飾自己心中的焦慮急迫。瑪蒂達·安史塔利肯定有了新歡，現在他只需要一個名字就好。

「如果我不告訴別人，那就還是個秘密。這對幫助妳媽媽很有幫助，告訴我，他是誰？」

女孩愣了一下，然後發出可愛笑聲。

「好啦！那你真的不可以告訴別人喔！阿姨雖然沒有說名字，卻說那個人跟她的關係匪淺，很早之前他們的命運就糾纏在一起，因為他們是命中注定。」

很早？到底是誰？這跟他們傷害他父親有關係嗎？到底是誰指使安德雷亞斯拼湊屍體的？

「他們相愛嗎？跟妳爸爸那樣。」

「才不呢。」女孩哼聲。「阿姨說那個人很壞。總是用言語罵她，讓她好傷心。」

她的情人有暴力傾向嗎？是不是馬戲團的誰？大牙嗎？他反駁了這個猜測，大牙心思不可能這麼縝密。難不成是奧古斯特？他的確可能接近瑪蒂達·安史塔利，但安德雷亞斯幫忙拼揍屍體的這樣事實就與之相觸了。

正當格爾森準備繼續問時，勞勃的呼喊漸漸來到門口。接著門一打開，他看見老友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一旁的女孩突然縮到他的身後，用警戒的眼光看著勞勃。

「妳怎麼了？不用怕，他是好人，是位好警察。」他溫和的對女孩說，女孩則是抱著娃娃搖頭。

「媽媽說就是警察害了爸爸不正常。」她的回答像是閃電劈開他的身軀，他不敢置信。

「為什麼？」

「格爾森！我們走了。」勞勃不耐煩的問。

「等一下，」他的視線緊盯女孩，他必須知道答案。為什麼警察會把安德雷亞斯逼瘋？是誰？跟父親有關的人嗎？「告訴我，沒關係的。」

女孩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煩躁不堪的勞勃，娃娃幾乎要遮住她的臉。她緊張了，雙眼開始透露慌亂。

「告訴我！」他咄咄逼人的催促。

氣氛一落千丈只殘存緊迫的壓力，女孩嚇的血絲佈滿雙眼，隨後面容扭曲起來並嚎啕大哭。

勞勃見情勢不對就一把抓起他，把他拉出女孩房間。格爾森甩開老友，心事重重的大步走出門口，一點也不在乎安德雷亞斯的前妻有沒有露面。

沉默帶領他們到公寓門口後，勞勃抓住他的肩，讓他轉身面對老友。

「你太激動了，格爾森，這不像你。」

簡單的幾句話卻帶給他沉重不已的感受，何時他的樣子已經在其他人眼中改變了？

「......你發現了什麼嗎？」他別開眼問。

嘆氣後，勞勃搔了搔後頸。「那女人一直哭，不管我問什麼她都說不知道。該死的，我都快被她的哭聲逼瘋了。」

「她沒有提起瑪蒂達·安史塔利的任何事情嗎？」

「我問了，她只說她的丈夫在一次外地住院遇到安史塔利。那時候她得照顧孩子所以沒辦法陪伴丈夫，所以不知不覺她的丈夫就愛上安史塔利了。」

「這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完全是狗屁。」他搓揉眉頭，煩躁的一手插腰。「他們怎麼會找上我父親？為什麼？」

勞勃安慰的拍了他的背一下。「現在重要的是——找出瑪蒂達是誰，跟你父親有什麼關係。」

「說到這個，瑪蒂達可能不是她的真名。」

老友皺眉的看他等待解釋。

「剛才安德的女兒告訴我，安德雷亞斯曾經送給瑪蒂達·安史塔利一雙手套，上頭繡著大寫A，但是瑪蒂達開頭是M。

然後我又想去你說過找不到那個女人的資料，所以我在想或許——或許有可能那不是她的真名。」

勞勃愣了一下，隨即被展露鬆口氣的笑容。他突如其來的擁抱他一下。「老兄！這就是一個線索啊！我本來還在擔心我們可能最後會一無所獲。」

他苦笑。「但是對於她仍然是個謎。」

老友搖頭，露出燦爛笑容。「不！我可以打電話去警局問一下安德雷亞斯住過的醫院附近有沒有服飾裝品店，如果有——」

格爾森左眼為之一亮。「說不定就可以找出是誰做出的手套，而客戶資料可能也會有姓名等等！」

「雖說機會渺小，但並非不是方法！」

他終於感受到一股希望溫暖他的內心，他想要緊緊抓住它，不讓它離去。

「太好了！你去打電話吧，我想我可以去找我父親一下，有些事情讓我疑惑。」他說，勞勃點頭，伸手擁抱他。

「謝謝你。」他發自內心的感謝，感受老友用力拍自己的背部。

「說什麼啊，混蛋。少噁心了，格爾森。」

兩人互相目送對方走遠，各自走往不同的方向。

他快步趕來父親的養老院，上一次他聽見父親在與自己創造出來的幻影說話，而那個幻影叫做瑪麗，所以說瑪麗是誰？跟那個鬼魂情人瑪蒂達有關嗎？

他走向櫃台，之前遇到的表情刻薄的女人這次十分不滿他的到來，還指控他上一次嚇到患者了。不過在他的遊說下還是不情願的告訴他房號，

但因為養老院人增多，父親的房間更換到別處。

格爾森一邊走上樓而心臟狂跳、手心冒汗。他多麼希望父親能夠恢復正常，再一次說他的名字，原諒他的過錯。他上了二樓，走到父親房門時決心卻崩解了，他發覺自己雙手發顫。

花了一段時間重整自信，呼了一口長氣後開門。

「父親，我是——」他邊說邊走進房中，一個畫面讓他無法呼吸，靈魂彷彿被抽出體外。

他的父親正站在窗戶的邊緣上，穿著單薄的睡衣吹著冷風。那蒼涼空洞的眼神與他對視，腦袋在恐懼之下一轉，他移動僵硬肌肉衝向父親。

在他靠近前父親對他微笑。「莎拉，格爾森，她說我可以去找你們了。」

「父親不——」

佝僂的身軀向外墜落。

他尖叫再尖叫，看著一抹白色瞬間癱在灰色石街，接著被艷紅點綴。

衝下樓的時候他聽不見自己崩潰的哭聲，和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來到父親癱軟的身體，顫抖的雙手有如嬰兒般抱著他。在發現他手中握著一張全家合照跟——父親送他的懷錶。

他震驚的無以復加，本不該出現在這的東西宣告了兇手來自何方。

雙手逐漸被抑制不住的鮮血染盡，父親的面容卻意外的祥和。明白再怎麼來到父親身旁，也趕不上已逝去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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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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